晋国,洛阳。
深宫之中,大臣们身着朝服,面色凝重地分列两旁。
殿堂之上,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唯有角落里的铜炉中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稍稍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距离长安兵败,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说也奇怪,那日漠北大军就像是与岐蜀联军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待他们双方人马对峙正酣,突然与身后突袭,至使晋军损失不小,不得不得提前退兵。
后来听说,自岐军入蜀后,那耶律阿保机的虎狼之师也巧合般地退回漠北。
为何只攻晋国,而不率军伐岐?
两者是否有某种关联?
要知道岐晋皆与漠北相邻,数十年来,两国边境都深受漠北骑兵的袭扰,而岐国国力远弱与晋国,放着面前的肥肉不咬,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强盛的晋国,这属实让人费解。
根据可靠线报来看,耶律阿保机仍旧陈兵晋国边境,看其态势,似乎丝毫没有停止侵扰晋国的意思。
漠北的势力固然不容小觑,然而对于这些在朝堂上历经无数风雨、久居高位的文武百官而言,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过于沉重。
晋国军力纵使无法击退漠北大军,但闭城坚守,护三晋安稳也并非难事。
唯一能让他们心中感到忧心忡忡的,不在北方的威胁,而是源自于中原大地的重重隐患。
如今,这中原天下却出了两位天子,皆自称是大唐遗孤,身负李姓宗祠血脉。
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哪一位会笑到最后?
龙泉将出,风雨欲来。只有提前站好队,方可在这乱世的旋涡中寻得一丝安稳与机遇。
各方势力皆心怀鬼胎,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仔细权衡两位“天子”的实力。
即便是大殿之上,这些所谓的大臣之中,也是隐隐感到不安,他们之中,有不少皆是前唐的节度使,手下亦掌握了不私兵。
多年的宦海沉浮,已使他们练就了沉稳的心性和极度敏锐的政治嗅觉。
明眼人都看得出,晋王有意挟天子以令诸侯。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声轻语,众人却是听得清楚,再往高台之上看去,“红衣天子”正端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有些心不在焉地随意将目光投了下来。
面对假李的问询,大臣们却下意识看向他一旁的久久站立之人。
“诸位,如天子所说。”
半晌,李嗣源才较为满意地轻轻扬起了下巴。
明面上,他的地位虽不及天子,可晋国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大臣之中,有人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无事吗?那都退下吧。”
“朝散……”
随着太监的尖锐的一声高喝,文武百官依次有序退朝。
李嗣源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假李,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直至台下的李存礼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他才忽得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向假李略微拱了拱手。
“请天子恕小王无礼,在下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就不作陪了。”
“嗯。”
假李看也不看一眼,似乎早已料到。
随着李嗣源等人的接连离去,百官脚步声交织的片刻,却又在踏出殿门的瞬间消散于无形。
然而,大殿之中便只剩下天子一人。
朱红的殿柱在昏暗中森然矗立,似沉默的巨人,将空旷与寂静无限扩大。
视线一晃,假李慢慢抬起头,瞳孔因看见了某个突然出现的事物,而骤然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