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些怕光。所以我没在他的房里点灯。不过里面有一个火炉,想必趁着火光,你还看得见东西。”
那房子并不大,却更加温暖。地上茵褥重叠,铺着毛绒绒的兽皮,竟有数尺之厚。荷衣除去靴子,行至榻边,跪了下来,将手伸入慕容无风的被子里。
他安静地躺着,似乎在昏睡之中。
他的伤口一向愈合极慢,肿得似乎也很厉害。身子竟异乎寻常地消瘦了下去。一摸之下,竟瘦骨嶙峋。
她的手在他的身上游移着,半晌,他却忽然惊醒,忽然恼怒地抓住了她的手。
荷衣当然知道慕容无风平日不喜与外人交接,自己只怕是唯一的一个与他身体有密切接触的人。
所以她没有放开自己的手。
他的手在她的手上抚摸了片刻,似乎在猜测什么,末了,却轻轻地将她的中指往相反地方向一折。
那中指便柔软地弯了下去。
他的手便松开了。
任由这只柔软的手在他的全身继续逗留着。
巨创之后慕容无风之所以能够挺得过来,便全靠每三日服食一枚天山独有的“豹胆”。
豹胆取自天山雪豹。雪豹敏捷凶猛,虽是群居,捕捉却极为不易。
在这样漫天大雪的时候,要找到一只就已难如登天,莫说是找到之后最好一剑之内便要结果了它,还要飞跑地将它送回来。
雪豹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在山下都十分值钱。而它的胆却只能是死后的一个时辰之内服食才有疗效。两个时辰之后,它便变得一钱不值,只不过一团绿色的苦水而已。
荷衣帮慕容无风洗完澡、喂完药、自己也累得快要倒下了。略略洗漱了一番,便轻手轻脚地睡到慕容无风的身旁。
经她这么一阵折腾,慕容无风蓦地醒了过来。
在黑暗中,她将手伸了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你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心中大喜,终于有了一丝说话的气力:“……你累了,睡吧。”
“睡不着。”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活着。”
“我已觉得好多了。”他轻声道。
“莫忘了我们已拜了天地。”荷衣喜滋滋地提醒了他一句。
“什么时候?”他慢吞吞地道。
她从床尚翻起身来,提高嗓门:“你要反悔么?你要反悔么?”
他叹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一定要嫁给我?”
“我一点也不傻。不嫁给你才傻呢。”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甜蜜蜜地道。
他苦笑,想着自己天生残疾,体弱多病,原本打算终生不娶,以免遗累他人。如今惨遭重创,自料此生不久,样子愈发半人半鬼,虽荷衣谈笑间不以为忤,反而愈加呵护,自己心中却不禁大为伤感。
荷衣见他说话之间,神情失落,便柔声道:“你会慢慢好起来的,我……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支起身子,见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想到无论如何,两人终于逃过此劫,不禁俯下身去,深情地吻着她。
“荷衣,告诉我,那天……那天在山顶上,你是不是真跳下去了?”
“跳了。”
“跳了?”他急着道,“你糊涂了么?要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以后……以后不许你这么傻!”
“啊,你那时已昏过去了,没有神志。不然,我一定会叫醒你,往下跳的感觉真的很好。”怕他着急,她又加了一句:“尤其是跳到一半的时候,又被人救了起来。”
“是那个白衣剑客?”
荷衣点点头。
“现在,我们这是在哪里?”他举目四顾,觉得房子陌生得很。
“天山。你已在这里躺了二十几天了。”
“天山?”他还要问下去,躺在他怀里的人已然甜甜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慕容无风还在沉睡之中,荷衣便跟着陆渐风来到了茫茫深山。她不愿再麻烦他,一定要自己亲自捕杀雪豹。
一路上,为了让她跑得更快,陆渐风竟教了她几招轻功步法和换气吐纳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