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伯有些意外,他攻下安定并没有费很大的力气,高平义军似乎并无多强的战斗力。
攻下安定,自然让崔延伯感到欣喜,更让他欣喜的,却是胡琛之死。胡琛的确已经死了,其死讯最终还是无法掩饰,这也难怪高平义军战斗力大失,斗志不强。不过,让他有些吃惊的,却是另一个谣言,那就是蔡风已出兵驰援高平义军,且正在赶来的途中,而根据葛家军内部得来的消息,则是蔡风的确已不在葛家军中,而且整座齐王府空空如也,蔡风似乎真的极有可能赶来高平相助万俟丑奴。
如果蔡风赶来高平,这一场仗就有些难以预料了。此刻胡琛已死,万俟丑奴重伤,正值高平义军军心大失之时,又无猛将可战,乃是攻下高平的最佳时机。如果蔡风一来,义军军心重振,又有了蔡风这员猛将,也许更带来了很多将领,那时以高平义军优势的兵力与官兵对抗,这一仗的确有些难分高下了。因此,崔延伯准备不给高平义军任何机会,在蔡风没有赶到之前速战速决,再转头迎击蔡风,让他有来无回。
崔延伯军威甚严,兵众也达十二万,铁骑八千,这支队伍更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是以,攻击力极强,绝不是高平义军所能相比的。
安定至泾州,行军数百里,崔延伯的前锋部队几乎极为顺利地赶到了泾州城外,但崔延伯所领兵士却并不如前锋部队那般顺利。
万俟丑奴竟派出了五路轻骑,在不同的路段进行挑衅,但崔延伯一旦出兵相剿,义军轻骑就只以一轮劲箭相射,随即迅速退避,根本不与崔延伯的大军进行正面交锋。
崔延伯的大军以步兵居多,骑兵多已调入先锋部队,这使得崔延伯也拿万俟丑奴派出的几百骑士无可奈何。而在他军中的三千骑兵也不敢穷追,以防中了埋伏,因此在追上一阵后又返回营地。
待崔延伯的骑兵猛追了一段路程回返时,另一支高平义军的骑兵又冲了出来,叫嚣着挑衅,与崔延伯相距不近不远地叫阵,其中似乎也有高手领队。
崔延伯再出兵相攻,义军又只是几轮劲箭,之后调马就走,根本不与官兵对抗。如此一来,只气得崔延伯七窍生烟。那三千骑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五支义军轻骑骚扰着,竟显得人疲马困,那些步兵也全都极为疲惫。
崔延伯知道这是万俟丑奴的扰敌之计,但仍继续行至行天黑,这才安营扎寨。夜晚太冷,也不适合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连夜行军。不过,崔延伯并不急,万俟丑奴以轻骑相扰,显然是对他所领大军的担忧,这才想出扰敌之计,以削弱其战斗力。但义军越是这样,崔延伯就越要让将士们保存好体力,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图一举击破泾州城。
当夜,月色极好,但秋风却显得有些阴寒,崔延伯背对浦河扎营,主营扎于坡顶。
河畔水草丰茂,林稀月明。
崔延伯还未睡着,刚才与众将领商议好明日行军的布局和战略,这才回帐。营帐内极静,可以听到外面巡逻哨兵的整齐脚步声。
二更时分,众兵士由于一天的行军,又与那五支义军轻骑的较量,都已显得极为疲惫不堪,此时众官兵皆已进入梦乡。也就在这时,突闻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角之声划破了暗夜的寂静,紧接着又传来了如怒潮般的战鼓声。
夜空的宁静霎时尽被撕裂,在如同千军万马厮杀的气势之中,震耳欲聋的鼓声惊醒了所有进入梦乡的人。
崔延伯也被惊醒了,心神大惊,如此多的战鼓一起擂起来,的确似是一记记闷雷击打在人的心头。
官兵的营中顿时一片混乱,争相穿衣持兵,还以为是高平义军大举来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崔延伯迅速披挂整装,手提长枪,冲出帅营抓住一名匆忙跑进来的偏将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贼人在同时擂击战鼓,但却没有看到敌人的踪影。”
崔延伯暗自松了一口气,仔细一听,这战鼓的声音自南、北、西三面同时传来,却并没有自东面浦河河畔传来,也没有听到喊杀之声。心中顿时明白这又是敌人的扰兵之计,心中不由又怒又好笑,望着各营官兵的慌乱之状,立时吩咐道:“传我命令,让各营将士好好休息,不要去理会这些,那些人全都是在虚张声势!”
那名偏将见崔延伯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忙道:“是,末将这就去!”
崔延伯站在坡顶,望着远处战鼓声传来之处那片黑沉沉的夜幕,不屑地哼了一声。
半晌,战鼓之声同时寂灭,似乎是训练极为有数的乐队,但夜空之中似乎仍飘荡着那颤动的噪声。
三更时分,各营这才再次安静下来,一名副将赶入帅营。
崔延伯并未睡去,进来之人乃是崔暹的大侄子崔山。也是崔延伯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自从崔暹因自道之战被剥夺兵权后,就让崔山在崔延伯的手下发展。
“启禀大帅,仍是白天那几支轻骑,刚才一支大约有四五百人,战鼓大概有两百多面,末将率人追袭,只射杀了二十余人,其余的全都逃走。”崔山表情极为凝重地道。
崔延伯见到崔山这种表情,就知道己方也一定损失得更重。
“他们在林外设下了许多绊马索和绊马桩,是以,我们的兄弟死伤达两百五十人。”崔山有些为难地道。
崔延伯微微一愣,心中微怒,己方死伤人数竟是对方的十倍之多,这的确让他有些恼火。但他并不想太过责怪崔山,只是冷冷地道:“你只需带人加强防卫,小心再次他们偷袭就行,不必对他们进行追击,至于他们的故意扰兵可以不必答理,去吧!”
崔山心中一阵惭愧,只得悻悻退了出去,崔山刚退出帐外,突闻夜空之中又传来了一阵尖脆而剧烈的锣声,不由得吓了一跳,只因为声音来得太过突然。
那锣声似乎自四面八方涌来,尖厉而没有规律,每一击都似乎敲在人的心坎上,连地面都为之震荡起来。又如同一把尖刀在每个人的心头刻画着什么,只让人心头难受至极。
崔延伯冷冷地道:“让他们尽情地敲吧,不必理会,他们累了自然会停的!”
崔山醒悟过来,这又是万俟丑奴的扰敌之计,也就不再担心,自返回营,参与防守之列。
不可否认,这锣声的确惊醒了那些刚刚进入梦乡之人,这些兵士虽然很累,但是在那一轮鼓声响过之后,才刚入梦乡。要是熟睡之中,或许难以吵醒他们,但这阵锣声却将他们一吵就醒。何况这些人对锣鼓之声极为敏感,自然而然地就再次醒了过来,都禁不住大骂是谁这么缺德,屡次打扰他们睡觉。
锣声一直在响,却并没有兵士出帐进攻,后来竟又传来一阵号角之声,此起彼伏,鼓、锣、号角,三种乐声一直吵到近五更之时方才停歇,只让那些官兵叫苦不迭。
五更之时,崔延伯下令行军,这群官兵被昨晚那么一闹,加之昨天的劳累,今日竟全都精神不振,只是军令如山,没有人敢提出半点抗议。
官兵至泾州城下二十里处扎下营帐,崔延伯已接到先锋部队传来的消息,说泾州城中士卒军心不定,而且城墙有极多倒塌之处,整个城池并不难攻,只要稍作安排,绝对可以攻下。
崔延伯也巡视了一下泾州城,他知道前锋部队并没有说错,泾州不难攻破,甚至极为轻易。因此,他决定在明日即发动官兵攻城,因为他不想再等太久,那样只会在寒冬到来之时浪费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若是城头结冰,到时攻城就略显困难了。
此刻的众将士的确极为疲惫,接连两日来的行军,又加上昨晚完全没有睡好,岂能不疲惫?因此,崔延伯需要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