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长江的身子完完全全地被自己的刀芒吞没,整个身子亮成一团刀球,无数道刀刃在这团亮丽的刀球外飘忽。
那十几名叔孙家族中的人竟也忍不住叫好,他们的心里感觉到一丝奇怪,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冉长江这一旋竟会这般厉害。
黄海的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一切都显得那般平静和自然,对于眼睛前面的一切都像是在看空洞的空气,看一些并不真实的虚物。
叔孙长虹额头上竟出了汗,他紧张得出汗,连手心也都有汗冒出,他的确很紧张,紧张冉长江这一刀是否可以将黄海杀死,紧张黄海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剑,其实他的紧张只是黄海给他制造的,是一种来自身体的气势。黄海的身子本就是一柄极为奇特的剑,他虽然没有出剑,但谁都感觉得到他的剑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存的,似乎早已在虚空之中布下了一道密密的剑网。
冉长江的刀推到了黄海身前两尺远的时候,黄海依然没有动一下,便像是屹立的巨峰,也像是一棵参天而起的大树,给人一种苍奇而岸然的感觉,但是所有的人都在为黄海担心,都难以想象以冉长江的这种刀法逼至两尺之内会是什么样一种结果。
明白结果的人只有两个,那便是两个当局者,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这对于冉长江和黄海来说却是恰恰相反。
冉长江心里暗暗叫苦,因为他感觉到了黄海那柄剑的存在,但却并没有任何方位,那柄剑的的确确是存在,存在在哪里?冉长江却不知道。他每一个预料这柄剑一定会出现在它最该出现的地方,那便是破击这一刀的杀机和所有的后招。
离黄海越近这种感觉越清晰,那柄剑也越来越真实,真实……真实……
“当”一声轻脆得有些让人吃惊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的确,这一声轻响是由每个人的心头升起来的。
脆响之后,便是一切都恢复正常,冉长江依然是冉长江,他的身子已经不是在进,而是在退,狂退,很慌张地狂退,像是有一个索命的鬼在追逐着他,使他不得不退,更似乎是越远越好,有多远便有多远,在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惊惧。
冉长江的身子在众人的眼中,变得清晰之时,黄海的身子却不见了。
至少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黄海的身子便像是突然淡化了一般,只不过冉长江看到了黄海的笑脸,那有些可怕但又那么真实的笑脸。他也弄不明白黄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得这么近,于是他又感觉到了黄海剑的存在。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未曾见到黄海的剑,不知剑从何处来,也不知剑往何处去,他知道剑的存在全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知道这剑的存在。
冉长江知道自己必须出刀,不能再退,绝对不能,退只有加速他的死亡,他清楚地感应到自己绝对不会比黄海跑得更快,不会,所以他必须停下身子出击。
冉长江的身子说停就停,停住之时便像是钉在地上的钉子稳定得叫人心里吃惊,也显得极为古怪,叫所有的旁观者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最吃惊的就是叔孙长虹。冉长江跟随了他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冉长江竟会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传说,那便是萧衍身边的金牌信使,他隐隐地听说过在萧衍身边的几个金牌信使之中有个叫冉长江的,而眼前之人难道真的便是那个冉长江?叔孙长虹的心里打了个寒战,因为冉长江的武功的确高得让他从来未曾有这么个想象。
“叮——”没有人看到黄海的剑从哪里出来,只是有一道微闪的电芒亮了一下子,便又重新归于寂静,而冉长江的身子却被抛了出去,像是一团肉球一般。
冉长江闷哼了一声,但他的身形很快便停了下来,也很快便改变了角度,在他起身之前,踢出一脚,是扫向黄海的下盘。
这一脚极快,像是一道水磨般的幻影,满地都是脚,但谁都知道,真正的脚只有一只。
冉长江却一声惨嘶,身子又疾翻而出,因为在他踢出这一片脚影之时,便有一道不知由哪儿射出的电芒标射了出来,那般突然、那般强劲、那般狠辣、那般快捷!
冉长江的脚流了血,不多,只有三道剑痕,这只是他见机得快,否则,恐怕他的一条脚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冉长江的确没有想到黄海竟可以从这种角度下手,而让他发现不了这柄剑是在哪里,这种可怕的程度几乎快让他发疯了,想到一个人满身都可以出剑,满身都是杀人的剑,无论是谁都会受不了,冉长江也是这样。
冉长江想到了他师父郑伯禽的话,天下有四个人你惹不得,那其中便有黄海、蔡伤、尔朱荣,而另一个却是葛荣,只是到了后来他才从他师兄彭连虎那里知道葛荣正是蔡伤的师弟,只有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感受到黄海的可怕,只是此刻他已是欲罢不能,黄海的气势早已经将他完全锁定,如影随形地跟上来不停地攻击,而且速度总比他想象的更快,连让他还招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可悲。
冉长江知道他绝对不是黄海五招之敌,虽然他与彭连虎对蔡伤的刀法精要一起研究了很多年,进展快得几乎是以前的好几倍,可悲的仍然不是对方五招之敌。
冉长江的自负源于他从未败过,而令他连连受挫,斗志不由大消,但作为一个高手求生的本能,他的身子一退的同时,又像弹簧一般,迅速弹射而回,以双手握刀,以命搏命的架势向黄海的脑袋上疾斩,拖起一道风雷之声,气势极为惊人。
黄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冉长江立刻感到不好,但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黄海竟然逸至他刀势之外,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黄海在哪里,这的确是一件极为要命的事。
冉长江的身子竟在空中连翻,向刚才位置的反方向冲去,但仍忍不住惨叫一声,天空中飞洒下几点鲜血。
黄海也没有想到冉长江竟会在空中换气,竟逸出这一招本来可能要他命的一剑。
冉长江今日的表现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冉长江的武功竟会如此厉害,反应如此灵便和快速。
冉长江却是有苦自己知,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有数的几位高手,却没想到这里一上场,才发现自己与别人的距离相差的确太远太远了,刚才虽然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但那缕剑气却已重重挫伤了他全部的筋脉。
黄海似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他的身形依然若鬼魅一般,不紧不慢地赶到冉长江的身后,没有人可以形容这种身法的可怕,没有人敢想象,这是人的身法,便像是阴魂一般,在这里隐逝而又在另一处突现。
的确没有人可以想象这种身法的可怕,也没有人可以不为这种身法而战栗。
归泰龙的眼中射出数道狂热的光芒,他在心底对黄海多了几分崇敬,因为黄海只一上场便已看出了冉长江的武功,也的确,他自问不可能胜得过冉长江,也不相信在场之中,除黄海之外,还有人可以胜得了冉长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若非黄海,今日可能只是以饮恨收场了。
叔孙长虹的心底已经寒透了,他知道没有谁可以插手冉长江与黄海的战局,那已经不是外人可以解决的,因为没有人可以挤入两人的气势之中,冉长江不可否认地可以成为一代顶级高手,那种凌厉的气势若不是黄海,他想不到自己能够接下多少招,那几乎成了一个死局,绝对的死局,他也想不出在叔孙家族中有谁的武功可以稳胜冉长江,或许只有老祖宗出手,那才可以有十成胜算,其他人若是有七成胜算已经是太幸运了。他真不明白这样一个可怕的高手怎会潜伏在他的手下。更可怕的却是黄海的气势,几乎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气势,只让别人没有插入一根针的机会,这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可怕的气势。
黄海的第五步都似乎是那般玄之又玄,每一个错位都那般惊心动魄,便像是每走一步便有一种感觉,那便像是被掉进一个无法退出的旋涡,将他们的心无限地向中间拉拢,那种空洞、失落、无奈的意境使他们想要大喊大哭,大叫大笑,但他们笑不出来。他们也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谁也不想放过眼下这精彩得让心揪神紧的战局,谁都害怕因为这一叫而使这个战局改变,那样似乎极有可能,谁都看出冉长江只是在苦命支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可以支持多少招。
冉长江心底极为空洞,空洞得像失落了一切内脏,一切可以让人感觉到存在的思维。
冉长江的确是一个极为顽强的对手,其实每一个能成为金牌信使的人绝对是极为顽强的,这是萧衍选人的准则,而有梁朝第一勇士之称的郑伯禽也绝对不会选择一个懦夫做弟子,勇士的弟子一般都是勇士,萧衍信任他,也信任冉长江,因为萧衍自己也是一个高手,一个没有人知道其深浅的高手,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成了南梁一国之君没有人将他看成一个高手而已,但谁也无法否认萧衍武功,高手的眼力便是不一样,因此他绝对很少看走眼一个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