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风更算准,如果将泾州这座破城让给崔延伯,必定会分化崔延伯的兵力,从而使他的大军分为两股,这就减少了义军所面对的敌人。如果让蔡风以数千骑兵去面对十余万大军,而崔延伯的军中也有八千铁骑,这一仗不打也知道,输赢已定。
崔延伯果然没有让蔡风失望,只领五万大军追往彭阳,余人留守泾州,这使得蔡风对敌时轻松多了。而且蔡风更以小股骑兵故意引得崔延伯分出一部分铁骑去追杀,也分化了崔延伯机动性最强的一股力量,从而使崔延伯的兵力变得反应迟缓,虽然势盛却不具备太强的杀伤力,只要再用一些诡计打乱官兵的阵形,那高平义军的这一役就将旗开得胜了。
一切全按蔡风的计划进行着,商舟的伪降军一开始自中间杀入,打乱官兵的阵形,为蔡风的数千轻骑带来了一个大的突破口,一下子就将崔延伯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混乱不堪。虽然蔡风所领人少,但这样一来,更利于自由发挥,一阵狂杀,才酿成了崔延伯的这次惨败。
骆非对蔡风的这种作战方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蔡风利用降军这种手段,实在有些丢人,也太过不讲原则,甚至有些卑鄙。不过,万俟丑奴却对蔡风的行军方式极为赞赏。
他认为:战场本来就是一个无限运用的空间,也是极为残酷的,更没有任何原则可讲,也无道德之理念,所谓兵不厌诈。
万俟丑奴更赞赏蔡风深得孙膑之“善战者,见敌之所在,则知其所短;见敌之所不足,则知其所有余……形以应形,正也;无形而制形,奇也……”
蔡风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如何,他所在意的,却是将面对的另一场战斗。对于名,对于利,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如何尽职尽责地去将每一件事办得更为完美,这是蔡风的行事原则,对敌亦是如此。
“依我估计,崔延伯仍有一战之力,而且其实力绝对不容忽视,这次他虽然损失了一些士卒,但总兵力仍在七万至八万之间,这股力量同样可怕。且以崔延伯的骄横肯定不忿这次所败,定会很快挥军来攻,以雪前耻。现在,我希望万俟将军能动用所有的兵力与之一战!”蔡风淡然道。
“哦,齐王认为崔延伯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兵吗?”万俟丑奴有些讶然地问道。
“依我看,他极有可能会以最快的速度来犯,以他的个性一定难以忍下这口冤气,我在泾州城离开时,故意扬鞭以激,更当着他的面射死了其得力干将黄飞,他一定会立刻调集兵力反杀而回。”蔡风极为肯定地道。
“哦,齐王这次调集步兵,难道不怕这群士兵会人心不齐,无法发挥战斗力吗?”骆非始终对蔡风曾认为那五万步兵派不上用场而心有不忿。
蔡风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这一场仗我们败了,那这几万步兵也就只有败亡一途。但很侥幸,我们这第一场仗胜了,所以此时这几万步兵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因为他们将会以这一场胜利为动力而恢复斗志,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打败崔延伯所领的官兵,这就是人的心理在作怪。我以前并不是说这些步兵无用武之地,只是认为在动用他们之前要将他们潜在的力量激发出来,只有激发出了他们的动力,才能成为一支最有攻击力的军队。而此刻,正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因为我们不仅要让崔延伯再败一次,更要夺回属于我们的泾州城!”
万俟丑奴笑了笑,他立刻明白蔡风的话意,也知道了为什么最初蔡风拒绝让那数万步兵参战的原因了,反而对蔡风的能力更为信任。也只有此刻,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崔延伯没有让蔡风失望,果然率兵数万,以最快的速度向彭阳逼进。这次他学乖了,骑兵结队于众步兵之前,以保持其良好的机动性,但可惜的却是骑兵损失过半,此时只剩四千铁骑,再分一千铁骑留守泾州,能动用的仅三千铁骑而已。但崔延伯已经不再在意这些,他已有了对付敌人铁骑的办法。因为在他的队伍之中,不仅仅只是拥有铁骑,更有战车,以及当年诸葛武候所称的“连弩士”。(注:当年诸葛亮曾在一个少数民族选兵三千组成“连弩士”,成为一支专门掌握连弩的特种部队。)以大量的连弩集中使用,构成密集的火力,这是对付来敌骑兵冲突的理想兵器。
官兵中有战阵和连弩相阻,其力量足够与高平义军的骑兵相抗衡。
只可惜,崔延伯又估计错了,蔡风用的不再是骑兵,而是步兵,且他早就算准了崔延伯的行动,已设下陷阱只等崔延伯领兵深入。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悲哀。
战争本就是一种悲哀,而这个悲哀却是发生在天色将黑,崔延伯准备安营扎寨之时。这是一条并不甚宽的道路,也不能算是狭谷和沟壑,顶多只能称得上是一处洼地。
夕阳西下,洼地更加显得有些阴暗。崔延伯希望极速越过这片地带,他之所以如此急迫地行军,就是要出乎万俟丑奴的意料之外。他以为万俟丑奴绝对料不到他会如此快地率兵突袭,而且他还是刚败,也只有这样才能出奇制胜,这是崔延伯心中所想。
这本来也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打算,万俟丑奴这一仗大胜,自然会大喜过望,按普通推算应该是在设庆功宴,即使没有设庆功宴,他们也不会估计到崔延伯如此快就卷兵重来。只可惜,崔延伯的对手并不是那个对他不甚了解的万俟丑奴,而是对他的脾性极为深知的蔡风。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崔延伯一直都只认为高平义军的领军为万俟丑奴,哪里想到会是蔡风?而蔡风却对他的军情知之甚详,这个反差之下,本就为崔延伯伏下了败笔。如果崔延伯打一开始就知道高平义军是蔡风所领的话,他作做所为必定不会这般轻率,当然每一步都会小心谨慎,思及再三,那样一来也就不会落入蔡风的圈套之中了。可惜的是,崔延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对手是那个要命的蔡风。还当是谣言失真,万俟丑奴并没有受伤。对于万俟丑奴,他的确没有丝毫畏惧,何况此时的他,对万俟丑奴恨得咬牙切齿,只差不能将之碎尸万段。
崔延伯因为没有考虑到万俟丑奴会算到他此时出兵,所以也就没有对这片洼地太过在意。虽然他派出了十数骑稍作探测,但却并不很在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步入了虎口。
最先遭殃的是那三千铁骑,因为万俟丑奴的军中也同样具有连弩利箭。然后就是万箭齐发,官兵中那些随时戒备的连弩手也因处于队形的外围,而成了活靶子。
“杀……”这次杀出的骑兵并不多,但却是向官兵的中间冲杀,目的就是要从中截断这支大军。
崔延伯的心在变冷,但迅速指挥铁骑迎向那些横空出世的轻骑,更指挥士卒摆车列阵,不用说各处的士卒都知道展开还击。但是这些士卒开始慌乱起来,因为他们发现四面都是敌人,而且正向他们的来路进行包抄,很明显是要将他们围困起来。此时队尾的官兵大急之下,只得向包抄的高平义军迎战。
崔延伯大为惊怒,由于这是一片比较狭窄的洼地,数万大军自然难以将阵势拉得太开,首尾不能兼顾。他无法顺利指挥尾部的士卒行动,使大军的调配无法发挥出有利之势,这就让阵势不易顺利布开,也难以发挥具体的优势。
崔延伯只得指挥着能够指挥的将士奋勇作战,但他仍然力图改变这种深陷洼地的处境,选择一点主攻,目的是全力突围而出。
崔延伯挥动长枪,一马当先向坡顶仰冲,他没有选择前方,因为在他的估计之中,前方的路上一定布下了极为厉害的埋伏。无论如何,应该比坡顶的伏兵多一些。
那些骑兵按照崔延伯所指的方向,无畏地前进。那一方的义军看起来似乎多一些,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崔延伯的疑心不算小,既然几面义军露出了明显的差异,那肯定有些让人意外之处,所以他选择了人多的一方冲杀,至少要与万俟丑奴对决一回。
那些骑兵在马背之上挥舞着兵刃,向扑来的高平义军疯狂地杀去。
“蔡风在此!崔延伯,拿命来吧……”天空之中如同响过一阵沉闷的雷声,使这片洼地差点颤动起来,那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也完全无法掩饰这声沉闷的巨喝。
崔延伯大惊,众官兵也全都大惊,蔡风的呼喝与出现的确太过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这个让敌人头疼的人物怎会突然出现呢?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达高平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但很快,崔延伯就看到了一匹乌黑的健马,神骏异常,而马背之上的人正是名动大江南北的蔡风。
崔延伯认识蔡风,虽是匆匆见过几面,但对他的印象很深,无论如何也抹之不去,但这个可怕的人物此时居然成了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