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飞本要摇头,又一瞬间回想起张平一身矫健身躯,唔了一声,改口道:“知道。”
屈林苑笑着同袁飞飞讲一些从前的事情,他非是屈家嫡亲,也幸而儿时未受过多管教,他同母亲住在屈家的最东面,那里离屈家的教场最近。
“屈府因为生意缘故,家中养了很多武夫,统归金师傅教管,我住的地方离教场最近,每日都能听见习武的声音。”屈林苑想起以前,脸上多了些柔和。
“张平不到七岁就被他爹送来,吃住都在屈府。虽然屈家是大户,可金师傅要求严格,手下的武童们过的全是苦日子。有些孩子是被买来的,受不住就被打发去做了小厮,你家老爷倒是从头到尾坚持了下来。金师傅对那些武童从没有好脸色,可我却觉得他对张平是极为看重的。”
袁飞飞问道:“老太爷为啥把老爷送你们家去。”
屈林苑一笑,道:“张老伯也是为了张平好,我记得老伯打铁的手艺极好,而且尤其擅长制兵,那时屈家的大少爷,也就是我的叔父,他喜好收藏兵器,便与老伯有些来往,偶然见了张平,就将他带了回来。”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个糖人摊前,袁飞飞被稀奇古怪的糖人吸引住了,屈林苑站住脚,笑道:“怎么,想要?”
袁飞飞盯着一个耍猴的糖人流口水。做糖人的是个三十开外的精瘦男子,他见到袁飞飞,便道:“小公子,来一个糖人耍一耍。”
屈林苑也不待袁飞飞回话,从袖口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老汉。老汉擦擦手,把钱接过了。
“谢大爷打赏!”他将那个耍猴的糖人从稻草垛子上摘下来,递给袁飞飞。
“小公子,来来。”
袁飞飞下意识接过,屈林苑道:“走吧。”
他们接着赶路,袁飞飞把糖人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然后放到嘴里好一通舔。
屈林苑笑着摇头道:“瞧瞧你这模样,可有芸儿半分稳重。”
袁飞飞也不理他,只道了一句——
“老爷的舌头被你们家谁割的。”
袁飞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屈林苑,那一瞬间,屈林苑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赤青紫黑来回走了一遍,最后回归成一片惨白。
袁飞飞含着糖人哈哈大笑。
屈林苑路都走不动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看着袁飞飞,手脚发抖道:“你、你、你——?”
袁飞飞伸着小舌头,在糖人脸上可劲地舔。
屈林苑:“你、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袁飞飞道:“你慌什么。”
“不不,”屈林苑脑中混乱一片,词不达意。
袁飞飞:“我从别处知道的……你别抖了行不行!?”
屈林苑缓和了好一会,终于稳了下来,他看着袁飞飞,犹豫道:“你、你一开始就知道?”
袁飞飞:“啊,刚来书院的时候就知道了。”
狗八告诉过她,他家老爷的舌头是被屈家人割掉的,这崎水城里只有一家姓屈,有何难猜。
屈林苑又颤起来了,“那你为何——”
他顿住,袁飞飞瞧他一眼,道:“为何什么?先生突然间怎么了,话都不会说了。”
屈林苑:“既然知道……你为何还愿意、还愿意来书院读书。”
袁飞飞舔得差不多了,把糖人在嘴里嘎嘣一咬,将糖块嚼来嚼去。她看着屈林苑,一双眼睛亮亮的。
“跟你无关,你是好人。”她抿着嘴,细细地品味糖块的味道,又道:“同我也无关,老爷没说让我记挂。”
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像一阵卷着微尘的清风一样,将过往那些复杂与斑驳,刷得干净。
屈林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回首看,痛怨各有主,你若不说,那是恩是仇,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