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五月廿八清晨,薄雾弥漫,方梦华的队伍缓缓穿行在石鼓山崎岖的官道上。山道狭窄,两旁密林遮天蔽日,前方视野开阔不到百步。打着「镶红旗」旌旗的队伍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显眼,百花营与少年神机营的兵士神情戒备,耳边只听见战马的鼻息和行军的杂音。
正当行至一段夹壁深谷时,山坡上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滚木礌石!」前排一名少年神机营的兵卒大喊,声音未落,巨大的原木从山坡滚落而下,带着轰然巨响直扑队伍!紧接着,无数乱石如雨点般砸下,砸得烟尘四起。
「结阵!弓手掩护!」方梦华一声令下,队伍迅速调整。百花营的女兵们抬起盾牌护住要害,少年神机营连弩手拉开弓弦,开始朝山坡上的黑影放箭。
然而,山贼显然准备充分,乱石的掩护下,他们居高临下地投掷标枪与箭矢。一时间,喊杀声四起,整条官道成了混乱的战场。
方梦华冷静观察地形,判断此地不可久战。她侧头对一丈青王氏喊道:「妳带百花营压住左侧!李进义,右路交给你们!小宝子,少年神机营随本座突前!」
一丈青和高娴毫不犹豫,带着百花营迅速冲向左侧坡地。李进义、关胜、花荣也领命,将右路的山贼强行逼退。
方梦华则挥锏而上,带领一队精锐往前突围。她的身后,杨再兴满脸战意,手持长枪大喝一声:「贼子,来取俺杨小爷的命啊!」他率先冲向一名山贼头目,一枪挑翻。
「你们不是金人!」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山顶传来。片刻后,一个身材魁梧、头戴虎皮盔的汉子提着大砍刀站了出来。他面露狰狞,大声喊道:「俺是石鼓山二当家‘虎头赵’,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今日到这里就别想走了!」
方梦华骑在马上冷冷一笑:「虎头赵?既然你敢自报家门,我便问你一句,可听过江南明教方梦华?」
虎头赵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江南女贼?俺们北地听过,可这里是俺们石鼓山的地盘,听说妳要跟金狗四太子成亲?那就给俺在这儿吧!」
方梦华眼神一冷,举手示意:「少年神机营,火铳准备!」
硝烟未散,战斗陷入胶着。翻山鹞刘喜成站在坡顶,注视着山下那支「镶红旗金兵」队伍。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支敌人比他想象中棘手得多。
这些兵马虽然穿着金兵的甲冑,打法却完全不像金人。首先,他们的队形比常见的金军更灵活,甚至有几分河东绿林会的训练风格,但明显更加井然有序;其次,金人常用的狼牙棒、大锤、重斧之类的武器几乎不见踪影,反倒是有大量精准的火器支援;最让他困惑的,是队伍中竟然近一半是女兵,而且作战毫不逊色,甚至在某些时候更为果断狠辣。
刘喜成越看越不对劲,直到他注意到一名女将,她站在队伍后方指挥,一头秀发束在盔下,动作间透着熟悉的气势。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清了她的面容——竟是故寨主高托山的妹子,五火凤高娴!
「怎么是她?」刘喜成心中一惊,连忙大喊:「住手!都住手!是自己人!」
随着刘喜成的一声喊叫,山贼们愣了一下,但没人敢立刻停手。刘喜成见状,一脚踹翻身边一个手下:「你们耳朵聋了吗?我说住手!」
此时,舟山军方面也发现山贼的攻势突然停滞了。方梦华策马向前,冷冷扫视敌方阵地,手持金锏高声喝道:「再不停手,你这石鼓山今天就要成废山了!」
刘喜成听到这声音,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他骑马小心靠近战场边缘,大声喊道:「兄弟们收手!不是金兵,是咱们自己人!」
舟山军方面也开始收缩阵列,将散落的火器队伍重新聚拢,留心防备山贼突然反水。
两军迅速收拾残兵,刘喜成亲自下山,带着几名山贼头目来到舟山军营前。刚到阵地,他便远远跳下马,拱手笑道:「真是误会,真是误会!俺刘喜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方大当家驾临此地,还以为是金狗!」
方梦华目光冷峻,并不下马,反而抬手指向散落在山道上的包括虎头赵的满地山贼尸首:「刘寨主,你的误会可值不少命啊。」
刘喜成老脸一红,不等开口,高娴已经从队伍中走出,冷笑道:「刘寨主,当年的望仙山还能保住一脉,怎么,现在连江南明教的大旗都不认了?」
「高姑娘……」刘喜成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当年俺也只是个小头目,怎么能想得到……啊不,俺是真没想到大当家带着舟山军来到这里!」
方梦华看着刘喜成,声音低沉而威严:「这么说来,你们的眼里,剃发的便是敌人?」
刘喜成连连点头:「那是当然!但凡剃发的,不是鞑子就是降贼,我们望仙山的汉子盗亦有道,绝不助纣为虐!」
方梦华微微一笑:「好,既然你还记得大义,那今日误伤我军之事便不再追究。可你的石鼓山上下,能否同我舟山军同行,便是下一步要谈的事了。」
刘喜成顿时一愣:「这……大当家,我们石鼓山虽人多势弱,但……」
「但什么?」方梦华声音一沈,「你们在山里的兵力,能打过金人吗?能保住百姓吗?若真为百姓着想,就该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