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曲端大营拔寨而起,旌旗猎猎,战鼓催发。康随麾下两千兵马分驻长举外,深栽鹿角,扼守通路。康随心中暗恨,却不敢违令,只得苦笑应命。
曲端率主力数万兵马疾驰北上,昼夜不停,于七日后抵达泾原治所,立刻召集泾原诸路守将议事。
军议上,曲端摊开地图,指着巩州方向说道:「娄室军锋锐,连克数城,气焰嚣张,巩州守将韩敏不过三千兵马,恐难支撑多日。我意先调精兵五千驰援巩州,其余兵马据守泾原南北要道,若巩州失守,可为后路屏障。诸位将军可有异议?」
张中孚拱手道:「此策妥当。然金兵善于骑战,宜挑选熟练弓马之兵急赴巩州。」
吴玠附和道:「末将愿率轻骑援巩州,与敌周旋,迟滞其进兵速度,为泾原集结大军争取时日。」
曲端点头说道:「好,吴玠领五千骑兵星夜赶赴巩州,其他人马速调城中守备。金贼气势虽盛,但兵贵神速,吾等不畏其锋,待有机可乘,必叫娄室折戟泾原!」
诸将齐声应诺,各自忙于备战。
正值深秋,华州的少华山林木葱郁,山风送来阵阵凉意。山寨大堂内却气氛沉重,堂中一面巨大的地图铺展着,标注了西北战局的主要动向。杨再兴和高娴一前一后步入堂中,身后的随行人马将携带的方梦华手令与北海商行军用券呈上,却发现堂内众人神色凝重,气氛异样。
少华山主杨志从主座起身迎接二人,拱手道:「再兴贤侄、高姑娘,没想到在此地见到二位,实在意外。可此刻战局危急,二位所带的手令,怕是来得有些迟了。」
杨再兴眉头一皱,直视杨志:「叔父,什么迟了?莫非陕地的宋军部署已然失控?」
杨志叹息一声,伸手指向地图:「史斌那厮不顾大局,月前擅自带少华山主力南下汉中,意图攻占宋军后方自立为王。如今曲端大军在接溪山被牵制,关中宋军布防全乱,竟让娄室狗鞑子的镶黑旗主力兵不血刃地突破了潼关渭河防线。如今长安一线宋军告急,西北危如累卵!」
高娴闻言,脸色骤变,冷声问道:「史斌竟敢擅自起兵?这是在给金人开路!杨寨主为何不拦?」
杨志苦笑一声:「拦?少华山上下多是他的人马,洒家虽为二寨主,却不过是挂名而已。他决心要走,洒家又如何能拦得住?」
杨再兴听罢,怒不可遏,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咬牙道:「岂有此理!如今关中失守,完颜婁室的大军杀入关中如入无人之境,这笔账,少华山难辞其咎!」
杨志无奈摇头:「再兴贤侄,此刻责备史斌已无济于事。要紧的是如何弥补这个破绽,不让娄室继续长驱直入。」
高娴冷静下来,沉思片刻道:「既然史斌擅动兵马,我们便必须以杨寨主之名,迅速整合留守少华山的兵力,第一时间赶往渭南,阻断娄室的补给路线。否则关中一旦全线溃败,不仅西北宋军局势不保,连绿林诸寨也将覆灭。」
杨再兴点头:「不错,现今宋军的指挥系统已被史斌扰乱,唯有绿林自救。但叔父,留守少华山的人马如今能有几何?」
杨志皱眉答道:「留守的不过三千人,且都是老弱残兵,如何能与娄室的五万铁骑对抗?」
高娴目光一凌,冷冷道:「兵贵精不贵多,若能在关键位置伏击敌军粮道,切断其补给,哪怕兵力悬殊,也能延缓娄室的进军速度。」
杨再兴冷笑一声:「不错,俺杨再兴纵然手中只有三百骑,也要杀他个天翻地覆!叔父,你若不愿动这些人马,俺一人也会带高姑娘杀入关中!」
杨志被这番话激得面色涨红,终于一拍桌案道:「好!如今事急从权,再兴贤侄说得对,少华山上下,本就是为抗金而起。既然主力不在,那我们便以有限的力量出其不意,断敌粮道!传我令,所有能战之人立即集合,今夜便出发!」
众人齐声应诺。
杨志转身看向高娴:「高姑娘,你熟悉宋军部署,可否协助我们规划一条最佳的伏击路线?」
高娴点头:「可。我会先带人去打探娄室大军的粮道与行军路线,具体行动计划,我们明早定。」
杨再兴则拍了拍杨志的肩膀,沉声道:「叔父,你终究是个明白人。既然史斌乱了大局,那我们就从这乱局中找回一线生机!」
杨志苦笑:「但愿吧。只是,此战之后,少华山还不知会是何等模样。」
夜风吹过少华山的灯火,堂外,号角声已然吹响。少华山留守的士卒从四面八方聚拢,他们知道,这一仗,关系到整个关中乃至整个河东绿林会的存亡,而少华山,也将背负沉重的骂名与责任。
杨再兴和高娴却深知,此时的少华山已经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