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间,孙傅低声咳嗽,迈步上前道:「陛下,臣有一计,或可让战和兼顾,不致激怒金人。」
赵桓忙问:「卿家快说!」
孙傅答道:「城中军民与金人相争,情势已危,不如假意请降,命使臣献金帛请罪。同时教人暗中约定献城之时,由军民反击金人,里应外合破敌。如此一来,既能得金人信任,又可拖延时日,为求援争取时间。」
张叔夜闻言,怒目喝道:「荒谬!请降之举,必将士气尽失,城中军民若听得朝廷假降,如何肯再拼死相守?」
孙傅却摇头道:「张侍郎过虑了!军情自有军机处密传,城中军民未必知晓真相。且假降之策不过权宜,待援军到来,自可翻盘。」
赵桓心中犹豫,左右为难,环视殿中群臣,见众人各执一词,不知该如何决断。
良久,赵桓终于缓缓开口:「张爱卿与孙爱卿所言,皆有道理。但朕以为,孙傅之策或许更稳妥些。传旨,命路允迪率重臣持金帛前往金营议和,同时选派死士十名,走水路出城,向河北康王与江南方郡主求援。」
张叔夜面色铁青,拱手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朝廷此时议和,河北、江南军马皆会心寒!」
赵桓摇头:「张爱卿,朕意已决。眼下保全城池为先,其余皆可日后再议。」
张叔夜悲愤交加,却无力挽回,只得长叹一声,退回班中。
殿外寒风愈急,开封城的百姓依旧在拼死抵抗,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而紫宸殿内,朝臣却已散去,只余赵桓一人坐于御座上,望着摇曳的烛火,眼中满是迷茫与惶恐。
是夜,议和的使臣悄然离城,死士也已潜入水道,而城墙上的金兵依旧严阵以待,仿佛察觉到这座皇城内的不安与动荡。
深夜的开封城外,寒风刺骨,银白的月光洒在封锁的道路上,映照出一片死寂。百姓依旧在各处封锁路口,城内的火光映照着他们坚毅的面庞,似乎每一名百姓都在拼死守卫着家园。路允迪、孙傅与齐王赵栩三人被迫翻越墙垣,艰难地穿越百姓防线,终于来到城下,但眼前的金军早已严阵以待。
他们被金兵当作囚犯般押送至金军大营,途中,路允迪深感不安,心中暗自猜测着这次议和的真正目的。赵栩王爷虽然身份尊贵,却因过度紧张而显得面如土色,几乎无法言语。孙傅虽表面冷静,但目光中也难掩忧虑。
当他们被引入完颜宗望的帅帐时,营内的气氛异常压抑,四周金兵如同猛虎般警觉,刀枪闪烁,仿佛随时会扑向这些求和的使者。帐内,完颜宗望坐在案前,冷眼打量着这群久负盛名的宋朝使节,眼神中透出一丝戏谑和审视。
见到几人跪倒在地,完颜宗望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蔑:「你们宋国此刻来人何意?是来乞求和平,还是来求我大金赦免你们的无知和胆怯?」
赵栩因害怕而浑身颤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如纸般苍白,低头不敢对视。路允迪则强装镇定,挺身而出,略作深呼吸后答道:「我们宋朝此次派遣使者,诚心诚意希望与贵国修好,保全大宋百姓家园,恳请二太子为我们通报金国皇帝,愿达成和约,避免战火继续蔓延。」
完颜宗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似乎已经料到他们会如此答复。他叹了口气,假装满腔愁容地说道:「我大金与大宋当年确有结盟之谊,若非你们屡次挑拨离间,我大金与宋国理应是兄弟之邦。可惜的是,你们一直未能履行和约,挑起了许多无谓的纷争。如今,我大金进攻开封,仅仅是为了自保。若非你们先有不轨行为,哪里会有今日之局?」
路允迪听得心头一震,心中隐隐感觉到事有蹊跷。这番话明显带着金人自己的一方推卸责任之辞,充满了虚伪的关切。孙傅也微微皱眉,似乎已经察觉到完颜宗望言辞中的危机。
完颜宗望缓缓说道:「不过,既然你们愿意派遣使者前来,本旗主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此次议和,虽然已破开封外城,但我大金并无意再进攻皇城。你们宋国虽屡屡挑衅,但我大金依旧留有余地。唯一的条件便是,你们宋朝皇帝亲自前来金营,才可商谈和议。」
路允迪与孙傅心头一沉,完颜宗望这番话显然是在设下圈套。若赵桓真的亲自前去金营,岂不是自投罗网?
然而,赵栩却浑然不觉,脸上露出一丝松口气的表情,急忙答道:「我会立即回去禀报陛下,请陛下亲自决定。」
完颜宗望微笑着点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既然如此,那就请速速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我大金虽然破开了外城,但不会进攻皇城,且此番和谈,仍看你们的诚意,若是陛下肯来,我们便可以商议和平之事。」
完颜宗望说完,挥手示意,几名金兵上前将三人扶起。金营内的将士们盯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威胁与杀气。尽管表面上看似一副客气的模样,但背后已埋下了险恶的伏笔。
路允迪与孙傅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安。虽然表面上,金人似乎并不急于进攻,但他们知道,这场议和无论如何都无法善了。
完颜宗望的「好意」不过是一个陷阱,一个试图挑起宋廷内部分裂,逼迫赵桓做出选择的计谋。赵栩虽未能看透这一层,路允迪和孙傅却深知其中险恶。此刻,三人被护送回城,虽然看似平安无事,但他们心中的压力已无法言喻。
他们回到皇城后,赵栩急忙向赵桓报告了议和的消息,但路允迪与孙傅则深知,这一回金人不再是单纯的求和,而是在给赵桓施加巨大的压力。若赵桓应允此事,便是投降的开始;若拒绝,金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开封城。
此时的赵桓,依旧坐在紫宸殿中,面色凝重。群臣已如梦初醒,明白这场议和不过是一场棋局,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