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抬手唤他过去,告诉他,外科医生的手要稳、要灵活、要精确。
那天,温敛带着他折了第一只千纸鹤。
外婆为他买回来一只漂亮的玻璃瓶,让他将那只千纸鹤放进去。
后来,玻璃瓶里的千纸鹤多了一只又一只。
温敛和外婆,都曾真心实意地期盼他长大,期盼他穿上那身纯洁肃穆的白大褂。
可是一切的一切,从温敛下手术台,身体倒下去的那一刻都变了。
他没有了妈妈。
外婆没有了女儿。
外婆卖掉温敛书籍时,他不敢吭声,只敢把它们悄悄买回后藏在桑渝床下,再将千纸鹤玻璃瓶埋藏起来,在外婆问起时紧张地望着她,说已经丢掉了。
长大一些,他曾想过,用一块奥数金牌能不能换回一个理想。
他也想过,在另一个世界的温敛,会支持他吗?
还是会像外婆一样,不愿他再走她这一条路?
他悄悄谋划着,小心隐藏着。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天真,他再拼命再努力,他的理想也注定搁浅在六岁那年深秋的雨夜。
而那些千纸鹤,也注定该如他当时所说,丢掉了。
他不再需要它们了。
什么都不如外婆的身体来的实际,来的重要。
细雨无声,缀上他的发梢,缀上他的眼睫,砸得墓碑前的洋桔梗低下了头。
温斯择静静站立在温敛墓碑前,被雨幕模糊了视线。
不知不觉,少年眼圈慢慢红了,他低下头,沉默半响,朝温敛墓碑深深鞠上一躬。
妈妈,我要放下了。
而伫立在远处,撑着雨伞,一直凝望着他身影的少女,倏地红了眼眶。
第84章长夏
第八十四章
头顶的雨滴停了,视线内多出一双溅满泥点的小白鞋,女生的轻泣声划开世界模糊的边界,一下一下敲进耳膜。
温斯择弯着的脊背蓦地僵住,红着眼眶慢慢直起身。
“温斯择。”
桑渝带着哭腔的声音近了,冰凉的手臂环上他脖颈,手中雨伞摇摇欲坠。
“温斯择。”
“酒酒,”温斯择环住她,下巴轻轻搭在她肩上,嗓音艰涩得像是被粗砺的石块磨过,“抱抱我吧,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心脏像是被挖掉一块,鲜血直流,桑渝紧紧抱住温斯择,泣不成声。
他一度放下,又一度拿起的梦想,从小就在热爱在向往的梦想,真的要放下了。
而她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