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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丝毫没有一点留给我的位置么?
可惜,韩少成永远也不敢将这话当真问出口。
他曾经骗过柳舜卿,他从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就骗了柳舜卿。所以,他没有资格问出这番话,更没有勇气听柳舜卿说出那个残忍的答案。那一定是一个他不想听到、也难以承受的答案。
柳舜卿缓缓抬眸,看着韩少成泛红的眼圈和苍白的脸色,一时陷入怔忪。
怎么就又到了这般境地?分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他针锋相对,不再为那些永远也牵扯不清的问题去诘问、去反驳,怎么就没能忍住呢?
是因为裴星沂的外貌、家世、未来的身份以及她那居高临下姿态,都太过刺眼刺心了么?
明明已经没剩下多少相处的时间了,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失态,白白惹他不高兴呢?
柳舜卿低低喟叹一声,走过去牵住韩少成的衣袖,缓声道:“进去吧。才下朝,又在门口站这么半天,不嫌累么?”
那声音柔和动听,语调里甚至隐隐含了一丝哄人的意味。
就算是虚假又短暂的温柔,也让人止不住贪恋,忍不住沉溺。韩少成压下心头的酸涩,顺势牵住衣袖底下那只手,跟人肩并肩进了院子。
药圃边劳作的园丁们见皇上进来,纷纷跪地请安。木垚悄悄抬眸,盯着牵手走过去的一对翩翩公子,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那日见过裴星沂之后,柳舜卿才知道,裴宁不仅不远千里从北疆回了京城,还亲自带着裴星沂进宫面见韩少成。看起来,他一直盼望的那个日子的确不远了。
这几天,他读医书越发勤奋。往往大清早起来便开始用功,夜里韩少成处理完政事来了长秋殿,仍手不释卷。
白天上课时,他向张太医请教问题的频率也越发显出几分急迫。张太医只当他学出了门道,兴趣益发浓厚,老怀甚慰。
却不知柳舜卿只是遗憾于不久以后就再也没法向这位顶尖太医请教,也无法再看到那些珍贵医书,所以才不得不抓紧最后的时机。
送走张太医,柳舜卿正对着一本古书抄写验方,忽听前门外有下人高声通报:“摄政王驾到!”
柳舜卿忍不住轻叹一声,放下笔墨,整整衣冠,迎出门去。
见礼之后,柳舜卿请梁王进殿上座,又让下人奉了茶果,这才抬眸问道:“殿下大驾光临,是有事要吩咐在下么?”
以前在舒州城和韩少成的行军大营里,他跟梁王见过几面。当时,他是他们眼中仇人的儿子、劫持来的人质,双方见面的场景并不算愉快。
等误会澄清,他再次回京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面对梁王。对方的来意,他心里大概也猜到了,所以不想过多周旋,直接便开口问了出来。
梁王慢条斯理呷了一口清茶,缓声道:“听说,前些日子,裴家小姐专程来找过你?”
柳舜卿淡声道:“说专程恐怕言重了,裴小姐只是碰巧经过,跟在下随口聊了几句。”
柳舜卿当然知道裴星沂是特意来找他的,但在这些社稷重臣心目中,他又能算个什么人物,值得未来的皇后专程跑一趟?
所以,揣摩着对方的心思,他提前自贬自抑,应该会更合他们的心意吧?
梁王放下茶杯,叹气道:“好吧,就算是碰巧吧!那她此来,是想劝你尽早离开么?”
想起那天裴星沂居高临下的姿态,柳舜卿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快。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对这个女人,他潜意识里是排斥的,所以,答话时便难免带了几分情绪:
“殿下也跟裴小姐一样,是来劝我早点离开么?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在我这里多费唇舌。我一直都打算离开,韩……皇上也迟早会放我离开。如果殿下实在心急,大可以在前朝尽快推进立后选妃的事,效果可能更佳。”
梁王“嗤”地一声,似笑非笑道:“小朋友,心急的是你,可不是我。我此番找你,并非想劝你尽快离开。恰恰相反,我是来劝你留在京城的。”
柳舜卿大感意外,深深蹙眉道:“为何?”
“当初你跑了,皇上食不知味,寝难安枕,为了找你,他几乎把这天下翻了个遍。这一切,我全看在眼里。我巴不得他早点找到你,好让他安下心来处理国事。如今,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我怎么可能又想让你离开?你当我跟个小丫头片子一般没有见识么?”
“……”柳舜卿喉头一哽,一时无语。
梁王又道:“你刚刚提到立后选妃,这件事的确刻不容缓。若你是个女子,凭你的家世,加之皇上对你青眼有加,一切自然顺利成章。可惜你不是。所以,为了让皇上早日成婚,为江山社稷绵延子嗣,你也不该草率离开京城。”
柳舜卿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有些听不懂梁王在说什么。
什么叫为了韩少成能早日成婚,他不应该离开京城?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逻辑可言?
梁王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你明知道皇上在意你,舍不得放你走,所以你整日闹着要离开他。你这样,叫他如何再敢找其他人?他全部的心思,用来看着你尚嫌不够,又怎能分出多余的精力来应付未来的皇后、妃嫔?”
柳舜卿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面色一寒,冷声道:“殿下的意思,是我仗着昔日情分故意要挟他?那您可能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了。皇上不过是因为错怪我们父子导致的愧疚,混杂了一些莫名的占有欲,才不肯轻易放我走,并不是当真到了非我不可的地步。我这样子,是要挟不到他的。我说想走,就是真的想走,请您不要妄自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