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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成冷笑一声,双手抱臂道:“你当然有你该承担的责任,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只不过,你的是你的,他们的是他们的,两不相干。”
柳舜卿脖子一梗,扬声道:“我愿意一力替他们承担,你要罚,便只罚我一个人吧!”
韩少成慢慢站起身,缓步走过来捏住柳舜卿的下巴,勾唇轻嗤道:“你这算恃宠而骄?真当我不敢动你么?”
柳舜卿垂眼道:“草民不敢。这一切局面,的确是我一手造成的,你要打就打我吧!我情愿自己受着,也不想他人替我受过!”
韩少成脸色黑沉沉地盯着柳舜卿看了一会儿,突然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一个男宠,真该好好认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知道么,我对打开花的屁股,没什么兴趣!”
继而,他转身对门口待命的手下道:“打吧。还愣着干什么?”
两个侍卫被按在长条板凳上,才四五杖下去,殷红的血迹便顺着不算轻薄的衣料缓缓渗了出来。
两人咬牙忍痛,不敢呼喊出声。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以他们今日犯下的罪责,这已是最轻的责罚。至于皇上为什么愿意格外开恩,他们其实不太明白。
但柳舜卿却不这么认为。他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残暴的场面,这两个人的痛苦还都是因他而起,心里痛悔难当,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牙切齿转头瞪着韩少成,不敢回头再多看一眼。
韩少成像是觉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玩味地笑了一声,强行捏住下巴将他的头扭了回去,在他耳边低声道:“看吧!好好看看。他们可都是被你害的啊,你不该好好欣赏一下自己作出来的大好成果么?”
两个侍卫的屁股已是血红一片,柳舜卿狠狠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韩少成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啊!对着两个侍卫,也能轻易奉上你的眼泪和真心。你的感情,当真是一文不值!”
柳舜卿身体一顿,缓缓睁开双眼,冷冷盯住韩少成,刚刚的热泪突然间没了踪影: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是禽兽,我还有人性!他们曾经那么敬重我,相信我,从来不曾欺骗我,伤害我……而我,却平白利用这份信任,骗了他们,害了他们……难道我不该流泪,不该为他们的轻信和自己的卑劣感到羞耻和悲哀么?”
韩少成一动不动僵在原地,脸色木然,眼神冰冷,双手无意识地紧紧蜷起。
柳舜卿盯着他黑漆漆的双眸,突然淡淡勾唇笑了一下,轻声道:“哦,抱歉啊,我忘了,你怎么会懂呢?”
韩少成一把推开他,步履匆匆离开小院,宽大的衣袖在寒风中簌簌抖动。
从这天起,柳舜卿失去了他大部分的自由。
他和吟松只能在小院和院外的花园里活动,其他地方一概不许涉足,衙署门口买东西这种事,更是连想都别想。
那两个侍卫挨完打之后就被撤换了。新换上来的两位,那天曾亲眼目睹了前任挨打受罚,所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经过韩少成许可的少数人可以过来找柳舜卿叙话,这其中包括了吕质文、陆知远等人。不过,因为柳舜卿并不欢迎,陆知远实际上从没有来过。
这场失败的逃跑令柳舜卿心灰意冷。他知道韩少成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整个人在短时间内变得萧瑟萎靡,干脆连花园也懒得去了。
冬天的花园,还能有什么可看的?
整件事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韩少成说到做到,好好放走了崔明逸。单凭这一点,即便失去了自由,柳舜卿也愿意继续与他虚与委蛇。
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自从那天打过侍卫之后,韩少成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再来过这方小院。
吕质文来看他,聊起那次逃跑事件,不住摇头叹息:“你们怎么会想着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呢?根本没可能啊!如果不是他网开一面,崔明逸这会儿怕也要被关在这里了。”
柳舜卿有些不以为然,懒声道:“他也没那么神吧?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往南追呢?”
吕质文抬头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他当然能想到。他比你以为的还要了解你……”
“是么?”柳舜卿无所谓地笑了笑,“了解我也没什么了不起啊!我本来就头脑简单,智力欠佳,跟满肚子阴谋诡计的野心家过招,自然是一眼就被看穿了!”
吕质文看看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果然是有些恃宠而骄,口无遮拦。如今在这里,他是皇上;不出所料,京城里那位,迟早也得给他让位。敢对当今天子说这种话的人,全天下只怕也就唯你一人了。”
柳舜卿安静一瞬,无奈苦笑道:“什么恃宠而骄?我只是不怕他而已。他是你们的天子,又不是我的天子。如果觉得我以下犯上、悖逆不驯,他大可以将我杀了,我也省得活得如此憋屈,如此苦闷。”
吕质文垂下眼睫,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心里分明就知道,他舍不得杀你,甚至都舍不得罚你,你才敢如此说话,如此行事……”
“当然了,他暂时肯定舍不得啊!京城到底是百年帝都,城高池深,固若金汤,如果没有我做人质,他拿什么去轻轻松松打败训练有素的禁军?”
“……”吕质文抬头,盯着柳舜卿看了一会儿,轻声问,“舜卿,你真的很恨他么?”
“恨他?不会啊,我不恨他。他有他的世仇要报,大业要成,没什么可恨的。我只恨我自己太笨太傻,没有离他远一点,不小心让人给骗了。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躲他躲得远远的,最好此生都不要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