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舜卿老老实实答:“回老师话,学生只背会了一小部分,还有多半不会。”
李思昉不由提高了声音:“为什么没背会?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说的话,你又到底听没听进去?”
柳舜卿吐吐舌头,小声道:“学生知道,您的话也听进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篇文章实在不怎么美,我一背诵,就忍不住打瞌睡,所以……昨夜背到一半,不小心睡着了……”
李思昉拿戒尺狠狠拍了一下案几,怒道:“简直胡闹!先贤撰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向后世传达治理国家的理念,不是为了照顾你的审美需求!如何能以美不美作为背不背的标准?!”
柳舜卿垂头小声道:“学生知错了,今晚回去一定认真背诵。老师您也别生气了,您白面有须,本来挺美,这么一生气,也变不美了。”
听到这话,底下有学生忍不出“嗤嗤”笑出声。
李思昉伸出食指对着柳舜卿,点了半晌也没想出拿什么话来应对,最后垂手叹道:“罢了!今天再给你一天时间,明日若还背不出,休怪我罚你!”
柳舜卿忙道:“谢谢老师!老师放心,我明日一定背会!”
当晚熬了大半夜,柳舜卿总算把这篇文章背下来了。次日,李思昉督促他再接再厉,尽快解读清楚,理解到位,以便在自己的文章中灵活运用。
柳舜卿这下可算找着借口了,不管是在讲堂还是斋舍,一逮着裴少成就拉住对方好一番请教。
见他每次的确都是请教学习问题,裴少成脸色虽不好看,倒也肯耐心解答。老师的话,谁又敢不遵呢?
时光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监生们半月一次的休假时间。下人们早早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学录又将学生召集到一处,说了些返学时间和注意事项,这才令他们各自散去。
柳舜卿带着吟松出了国子监,沿着一条小街往车马停放处走,忽见路旁跪了一名年轻女子,头上插了一根草标。
柳舜卿不经意间扫过女子面容,见这姑娘虽衣衫破败,面有菜色,一双秋水剪瞳却格外醒目,五官也是说不出的精致秀丽,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他立刻放慢脚步,转到这女子面前,低头细看地上铺着的文书。
文书上写着,姑娘名唤冉香,母亲早亡,随父亲来京城经营小本生意。不想父亲年前一病不起,延医问药花光了积蓄,最后仍是一命呜呼。
姑娘如今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父,顺便给自己寻个去处。文书里特别写明,姑娘只愿卖身为奴,不做侍妾,更不入青楼。
柳舜卿看完,忙招呼吟松过来,让他检点随身带来的银两。
恰在此时,裴少成和吕质文也带着随身小厮往这边走来,看到柳舜卿和吟松停在这女子面前,两人脚步不觉缓了下来。
吕质文仔细看看那女子的面容,冷笑道:“果然是柳公子一贯的做派!只可惜了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