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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2页)

李老财本名李进成,原是石畔村的地主,村里大部分的地当初都是他家的,后来共产党解放了安定城,就把他家的地没收了,分给了穷人,他也就不在村里住了,搬到了安定城里,开了个粮店过日子。

至于他的儿子,好像一直在外地,也不知道在干啥。这李进成待人和和气气的,即使共产党没收了他家的地分给了石畔村的穷人,他也没多少怨言,而且他开店的人缘好,生意一直都不错。

任彦贵听到这里,忽然说:“荣儿,一会儿你跟你姐去给咱家买一袋面吧。”

荣儿听到这话,应了一声,他扭头瞅了一眼月秀,那眼神似乎在说:“怎么样,看我说的话有效果了吧!”

月秀懒得和他计较,就端着个碗到另一孔窑里看锅里的豆浆了。

这时锅里的豆浆已烧开了,直冒泡,窑里一片热气腾腾。下一步,就该点卤水了。此时,拴在窑后掌的那头叫驴,见有人进来,就昂昂地叫了起来,叫声特长。月秀就近瞅了瞅,发现驴槽里没饲料了,便放了碗,赶着给驴添饲料。

荣儿这时也端着碗从窑门口进来了,他说:“姐,要打仗了。”

看来他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引起姐姐思想上的重视,因而不甘心,就撵过来给她说。

“啥时间?”月秀问。

“李尚武说的,他是从延安跑回来的,他说当地好多人都跑了。”

荣儿继续强调。

荣儿这句话和刚才说的话意思都是一样的,反正是从李老财家听说的,没有更多的线索。月秀还是不吭声。荣儿又说:“还有件事,李老财家这两天打算出嫁女子哩,他还问我看咱大啥时候出嫁你哩,说一打起仗来,像你这样的大姑娘最令人操心呢。”

“瞎说,打仗和出嫁有什么联系?”月秀说。

“李老财说的。”荣儿说。女子出嫁和战争到底有什么关系,荣儿一时也弄不清楚,他只是从李老财的嘴里感觉到二者是有联系的。

他嗫嚅了半天,说:“打仗前出嫁女子,这又不是我发明的。”

月秀不爱听这些,她简单地给弟弟交代了几句别的。这时父亲也进来了,姐弟俩就从这孔窑里出来了。

月秀刚从门里出来,就碰见风风火火的腊梅从大门外跑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两本书,一看见月秀就一把拉住了她:“月秀,月秀,区上要新办一期妇女识字班哩,所有的大龄女子都可以参加哩,安定小学教师专门教识字哩。我给你要了一本书,咱俩一起去。”

月秀在院子里接了书,要腊梅进屋来,但腊梅说自己忙,还有事,就又给月秀安妥了几句,然后一阵风似的出了大门。月秀拿着书进了中窑门,一时坐在炕头上翻看着,只见这本书书皮上画着一个女人正拿着书给旁边的两个小孩子教着字,还写着“看图识字”四个大字,翻开来,里边画着一些动物、人物、农具等,每张图下面都标注着文字。

月秀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任彦贵手里提着个马勺从门外进来了,瞅了一眼月秀,见她正沉醉在书中,遂满脸狐疑。月秀妈说:“腊梅来了,咋不让人家来吃饭?”月秀说:“她已经吃了,她说要我一会儿上课去。”说着把手里的那本书放到了炕角。

“哪儿都不准去,一个大姑娘家整天疯跑,成什么样子!”父亲看见书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训斥道。月秀不吭声,满脸的不高兴。一会儿,母亲洗刷停当了,她从灶膛的灰堆里掏出一个烧馍馍来,一边拍打着上边的灰,一边打着圆场说任彦贵:“一个姑娘家,你要她弄啥呢?她耽误下你什么事了,难不成也和你一样成天赌博去?”

说着,她把烧好的馍给了月秀一半,荣儿一半,算是对他俩今早卖豆腐的特别奖励。

听到月秀妈这样说,任彦贵就不吭声了。他俩就是这样,只要月秀妈说得几句话,任彦贵就不吭声了。其实,月秀心里明白,她大之所以听她妈的话,是因为大常常偷了钱去赌博,有把柄握在妈手里。

虽然这个家的钱由妈管,但大总能想办法弄到钱去赌博,为了赌博这个事,老两口平时不知道嚷了多少次架。所以,现在月秀妈一说起这茬儿,月秀大就不吭声了。月秀心里清楚,在很大程度上,她妈也不是支持她去学习,或者像腊梅一样东跑西走,而是不满意她大去赌博。

但此时有了妈这几句撑腰的话,月秀也就不管一切了,她将书和烧馍馍一把揣到了怀里,然后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从家里飞了出来,去找自己的好伙伴腊梅了。

上午的课,月秀是和腊梅一起去听的,地点是在安定小学。其实安定城早就办起了小学,像月秀这般年纪的男孩子也早上学了。但因为观念问题,许多女孩子都没有上学,区里就临时办了这么个识字班,派了安定小学的小赵老师来上课。月秀与腊梅去的时候,课已经开始了,凳子上坐了很多年龄较大的人,以婆姨女子居多。小赵老师个子高挑,脸苍白,他正给大家教识字,他今天教的是《看图识字》课本中的第一个字——羊。翻开课本第一页,书上画着一只带角的大绵羊,旁边写个“羊”字。小赵老师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教大家写“羊”字:“先写两点,后画三横,再写一竖,这样就写好了。”然后领大家读了几遍,接着赵老师就挑了三个人到黑板前写“羊”字,接着指出哪个人写得好,哪个人写得不好。写完这个字后,赵老师就给大家一遍遍地教自己编的顺口溜:“大羊、小羊,大羊大,小羊小,跳的跳,跑的跑;高高山,山高高,高山上,羊吃草;羊吃草,牛吃草,马吃草,驴吃草。”

月秀和腊梅学了有一个多钟头,月秀掌握了读的方法,学会了顺口溜,只是写起来还不顺手。这时识字班就下课了,她和腊梅两人相跟着走,一出了安定小学校门,腊梅就问:“月秀,你大让你上课吗?”

月秀说:“今天让哩。”

腊梅说:“你要让你大好好改改旧观念哩,现在谁家女子不学习啊,他还老封建哩。哎,对了,月秀,你大是不是又赌博了?”

月秀一听,脸红了,说:“你听谁说的?”

腊梅说:“反正我听别人说的,说你大赌博的毛病还没改,你可要好好劝劝他哩。”

月秀说:“他不听我说。”

腊梅说:“不听你的,倒没办法了?你和你妈把卖豆腐的钱藏起来,看他还拿什么赌?”

月秀听到这话就不吭声了。其实她感觉到父亲这一段时间肯定又出去赌博了,因为他有几夜回家特别迟,甚至有一夜是到鸡叫时分才偷偷回家的。还有就是大年初七那天,母亲不在家,她亲眼看见唐刚娃相跟着两个人,在街上拦住了父亲,把他拉到一个破烂的院子里,不知在说些什么。那面院墙塌了,有一个豁口,当时她正好路过,从那里一眼就瞅见了父亲。父亲见到她,满脸的尴尬,说:“没事没事,你先回家。”父亲当时似乎想对她笑一下,但笑得很勉强。这件事,她藏在心里,没对母亲说,怕母亲伤心。但她在心里猜测,照以往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肯定是又参与赌博了,并且输了一大笔钱。还有,从父亲这些天来愁眉苦脸的状态来看,她也能猜测出父亲不只赌博了,而且肯定输了,只是不知道他输了多少。这一段时间,倒没有人上门要账,可能是因为陕北有“正月里不上门讨账”的讲究吧。到了二月里,说不定父亲以及这个家庭苦难的日子就要来了,这也是她和母亲最担忧的。

现在腊梅提起了这个事,月秀心里沉重了许多。

两人不说话,一直沿街走,忽然就见对面来了一群人。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大人被一个小娃娃牵着,这个大人手里提着一面锣,一会儿咣地敲一声,然后呐喊一句什么。两人一时觉得有趣,就停了脚步去看。这一看,月秀才发现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叫黄三儿。他没有个正当职业,人又懒,舍不得下苦,平时游手好闲,月秀所知道的就是他替人埋个死娃娃,或者帮人找寻丢失的猫儿狗儿……反正什么活他都干——只要给两个钱,或者给一包烟抽就行。黄三儿住的地方离月秀家不远,他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穷人,也是个孤儿。除此之外,他还是出了名的大烟鬼。他抽烟抽得骨瘦如柴,脸色焦黄,走起路来都打晃,有时使人担心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走。区政府从去年就开始强令禁止抽鸦片,但黄三儿一直不改。其实他被抓、被游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被抓住,他都发誓说再也不抽了。有一次荣儿和几个同学把他抓了个现行,将他用竹管做的烟枪都踩烂了、烧毁了,可是这东西不值几分钱,他弄到烟泡以后,照抽不误。显然这一次他又是抽烟被人抓了,由于屡教不改,就被拉上游街了。

黄三儿的胳膊上缠了一条细绳,被一个娃娃牵着,手提一面小铜锣,一边敲,一边喊:“各家各户听好了,我抽洋烟啦,我再也不敢啦。”他的身后围了一大堆凑热闹的娃娃。因为锣声响亮,游街的队伍走到哪儿都有人开了门跑出来看,街上的婆姨们更是抿嘴偷偷笑。

有一个婆姨就说:“黄三儿,再不要抽啦,看你丢人不丢人?”还有一个婆姨说:“黄三儿,饭不吃不行,不抽你大的烂鸦片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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