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腾喜欢养小鱼。他以前也曾养过一条小红鱼,还买了个瓷瓶在里面养着,到处带出去跟人炫耀,说这是阿伽什涅,稀世罕见,与夔王爷的那条一样。”
李舒白淡淡说:“阿伽什涅十分稀有,他那条是真的么?”
禹宣给花朵浇着水,低头说:“这我倒是不知,但沐善法师说是的。”
黄梓瑕忽然想起,早上他与齐腾见面时,齐腾曾问过他,你还记得,我那条小红鱼哪儿去了吗?
那时禹宣的表情,震惊到扭曲,几乎令人觉得可怕。
所以,黄梓瑕给蜀葵一瓢瓢浇着水,缓缓地问:“那么,你知道齐腾那条小鱼……现在哪里去了吗?”
禹宣如遭重击,几不可辨地退了一步。但他看着黄梓瑕,又见她的面容平静,眼神直视自己,他才勉强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不知道……反正已经很久没看见了。”
“大约什么时候不见的?”黄梓瑕又问。
禹宣想了许久,脸色越见苍白:“大约就在……郡守府出事之后。”
黄梓瑕“嗯”了一声,若有所思。李舒白见她握着水瓢不动,便自她的手中接过,浇水去了。
剩下黄梓瑕与禹宣立在蜀葵花影之中,日光将花影斑驳地映在他们的身上,光与影轻轻摇曳,在他们之间骤明骤暗。
黄梓瑕觉得心口涌起一阵轻微的疼痛,于是她便将头转开了,向着李舒白走去。
而禹宣似乎为了解除那种尴尬,也低声说:“因为我记得,在那之前,大家曾开玩笑说,齐腾的外号别叫寒月公子了,叫养鱼公子得了……但那之后,那条鱼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也没人再开那个玩笑了。”
黄梓瑕停下脚步,只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便回头问:“齐腾外号寒月公子?”
“是,齐腾字涵越,谐音如‘寒月’,而温阳来了之后,好事者便起哄道,温阳对寒月,真是天生一对,因此大家开玩笑时,多叫他寒月公子。”
黄梓瑕思忖着,慢慢说:“说起来,齐腾的运气真是不错。我查过档案,他去年还郁郁不得志,在范将军手下做个排位顶末的支使,可从今年开始便得了范将军青眼,如今一路青云直上,短短数月竟已被提拔为节度使判官了!”
禹宣点头,说:“是啊,谁能想到。”
“他升迁速度这么快,不知是否有亲戚助力?”
“或许吧,但我不知道。”禹宣说道。
最后一片花圃,种的是一大片月季花。被一夏烈日晒得蔫蔫儿的月季花,枝叶稀疏,只有一两个枝头无精打采地挂着几朵颜色惨淡的花。
“这月季的品种非常好,还记得今年春季之时,一朵朵月季开得有碗口大,形色香俱佳。”禹宣一边浇水一边说,“我记得,齐腾最喜欢这花。”
黄梓瑕随口问:“齐腾喜欢月季?”
“他喜欢所有鲜艳漂亮的花朵。而温阳最讨厌月季、牡丹、绣球、蜀葵这些色艳花大的。”
黄梓瑕立即想起温阳的书房中,那一幅绣球蝴蝶。
她慢慢点头,又问:“不知温阳与齐腾,平时关系如何?”
禹宣想了许久,才缓缓说:“没什么来往。”
“和你呢?”黄梓瑕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问,“这两人中,你与哪个人交往较多?”
禹宣的脸色暗淡,但终究还是勉强开口,说:“齐腾救过我,温阳和我研讨过书法,但他们两人……对我而言,都是路人。有他们也好,没有也好,都没有改变。”
黄梓瑕便追问:“齐腾救过你,是怎么回事?”
“义父母去世之后,我曾想不开,齐腾刚好经过,救了我。”他不愿多提,只一笔带过。
这冷淡疏离的话语,却让黄梓瑕呆愣在那里,她全身骨骼似乎都被抽去了力气,许久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良久,她才干涩地问:“你……为何呢?”
“我……受不了,只想逃避……”他将头转向一边,低声说:“此生此世,我已经尝过一次亲人离散的悲痛,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黄梓瑕只觉得眼睛灼痛,心里面有种剧烈的酸楚,在缓慢地沸腾流淌,令她几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李舒白看着她失控的泪眼,怕她就此痛哭失声,便低声说道:“时间不早,子秦还在衙门等我们。”
黄梓瑕点头,仰头长长呼吸,让自己的眼泪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