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不才,就先用拙作来抛砖引玉。”他快速画了一幅山水小品,又挥毫书写了良辰美景四个字,笑道:“才俊佳人相伴,乃为良辰。好山好水之中,是以美景。”
我望了一眼,毕竟是探花郎,抛开画作不说,那字写得真是漂亮,足见功底。几个跟他走得近的官家公子纷纷附和夸赞,还隐隐有些调侃揶揄之意,不时往郡主这儿望来几眼。
啧啧,看他们这怂恿劲儿,难不成还企图撮合许文德跟我家郡主?哼,门都没有。我抱着披风笔直站在郡主身后,跟大芳一起站成了两尊门神,一些别家的侍女得了空闲想邀我们去玩都被坚定冷酷地拒绝了。
他们请顺天城三大才子之一的徐常英来写了篇序。徐常英是前辈,又极具才华,德高望重,让他作序再合适不过。接着那些个公子小姐们就竞先拿出了自己近来收藏的得意字画一起品评鉴赏,都是有备而来的。
郡主并没有带来字画,只与人品评赏鉴,态度温谦,翩翩有礼,却是见解独特字字珠玑,引得几位前辈直点头,道是有咏絮之才。最后他们就开始流杯对诗了。
雷卿珩起头拈了个韵脚,插上香,将酒杯放入流水渠里。我对这种舞文弄墨的场合一点都不感兴趣,全程只盯着郡主的后脑勺看,偶尔去帮她倒茶时再偷偷摸个小手揩一下油什么的。
再一次在桌子底下偷摸郡主放在大腿上的手时却扑了空,直接摸着腿了,结果就被她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还用力碾了碾。咝……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脚下这么凶残,面上居然还能保持着温柔微笑而不露狰狞之色!
这时杯子刚好流到了郡主跟前,而前一位刚作了诗的小姐敲响了小铜钟,她将遮挡在眼前的扇子放下,欣喜道:“呀,看来我才是今日最幸运的呢,能够点到郡主。”
“那清凝便献丑了。”郡主浅浅一笑,款款起身走到长桌那儿,提笔醮墨。
啊,咱家郡主写字的时候也好养眼,握在笔杆上的手指嫩白得跟葱根似的。我笑眯眯地看着,又听旁边有人小声说:“郡主秀逸脱俗,真有林下风气。”
嘿嘿,这种骄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很快郡主就写完了。侍人将那首诗挂到了木屏上,俊逸有力的字迹跟许文德和徐常英的比起来竟毫不逊色,那三位才子见了都露出惊讶,读完诗后更是赞叹连连。
我跟着默念了一遍那诗句,心头涟漪激荡。而面对众人的夸赞,郡主也没露出丝毫傲色,依旧是恭谦有礼淡然自若的模样。待回来落了座,那些人的视线也跟着移过来了,炙热得连站在她身后的我都感觉快被灼伤了,亏得她和大芳还能那么淡定。
而那许文德的目光尤为放肆,这会儿都不知收敛了,一脸垂涎痴迷叫人不忍直视。雷娇娇的大哥在他的衬托对比之下简直就是谦谦君子人中龙凤。
偏偏郡主敲钟还点到了他。身旁那些人见状又开始暧昧低笑了,特别讨厌。他起身离席,踱着步子思忖一下,便得意地吟了一首诗,摇头晃脑拉长了调子,那眼神直郡主身上飘。还好被一直伸手去够蜜饯吃的雷娇娇挡去了不少。
这个男人真是不上道啊,作首诗还要带上“美人倾城色”这么做作轻挑恶俗又意有所指的词句。可这时候某位郡主居然还对他笑了!
郡主你笑得这么勾人作甚是不是故意的?!没发现我戳在你后脑勺上的视线变得强烈了吗!
许文德被郡主这一笑迷得七荤八素,转头看见栏杆近处的矮枝上开着一朵花,就伸手去摘。原本吟诗表达爱慕然后摘花相送是常见的事情,但他心神出窍地忘了拿捏力度,这么用力一扯,就连带着整片枝桠都给拉扯下来了。
而现在那些树枝上可都还覆着雪啊!周遭松树更是一棵紧挨一棵,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可想而知。
他的花是扯下了,上方积压的雪也都纷纷脱了枝,瞬间像是翻腾暴涌的浪花一般簌簌扑下来。尖叫声顿起。
我在积雪坠落前迅速将郡主揽过来,一个转身带离了人群,同时抖开披风撑在她上头,将那些雪块都挡住。也似将周遭嘈杂都隔绝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鼻息里渗进熟悉的叫人安心的香。她怔怔看我,美眸睁大,受了点小惊吓的神情煞是可爱。我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
“你!”她身子一颤,立即羞怒瞪我,刚才在众人面前出口成章才华横溢的人儿现在却拿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斥责。光线丝丝透过披风,染带了些绯色映在她脸上,将她的脸映得更加红晕,那贝齿却将樱唇咬得发白。
我捏了捏她的下巴:“不许咬。”
她生气不说话。但是心跳很快,我都能听见了。
“好啦,反正有披风挡着,外边又一片混乱,没人看见的。”怕她羞急了会炸毛,我便收敛着没做太多亲密事。搂着将她带离到远处,确保没事了才将披风放下来,抖落上头的雪,继而给她披好。
再回头看那边,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圆桌上杂乱堆着雪块,茶点也被打翻了几碟,公子小姐们都忙着让随从帮他们擦干净身上的雪,许文德在一旁连连道歉。看来这诗会已经继续不下去了。
雷大公子倒是没什么影响,气定神闲地负手站在一处,手里竟还端着一杯热茶,从容向我们投过来一眼,嘴角微微带笑,意味深长。
这时雷娇娇发现了我们,拍着头上的雪花跑过来,气道:“大花你居然不护着我,太不仗义了!”
“抱歉,我光顾着看郡主了。”我毫无愧疚地回答。
她闻言看向我身旁的人,诧异:“咦,清凝姐你怎么了,脸好红啊。”
某位郡主被她说得脸更红了,狠狠瞪了我们两眼,待热意消散了些就转头过去帮着安抚那些整理仪容的人,随即向他们告辞离开。
“诶晋安郡主!”许文德追下楼,想要再做挽留。雷卿珩过来拦住了他:“许兄,郡主刚才沾了身雪,你若再耽误让郡主受了寒,到时候清山跑来找你算账,我可不拦着啊。”说着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慈爱兄长的模样。
许文德自知理亏,又经这么一说自然不敢再抱念想了,只深情款款地对郡主道:“那郡主你早些回去罢,莫要着凉了。今日怠慢了还请见谅。改日文德定亲自登门谢罪。”
没想到方才一直待人谦和的女子却放冷了声调,眉眼间现出威仪:“我并无责怪的意思,何来亲自谢罪之说,那般倒显得我小气了。”说完便拂袖欲走。
许文德脸色一白,窘迫让开身,待我们走远,又连忙上楼去了。
“哈哈清凝姐,估计那许文德以后见着你都得绕道走。今日他丢脸丢大了。”雷娇娇开心地挽着自家大哥的手臂,又道:“等会儿我要带我哥去玩,就不同你们一道了啊。晚上再回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