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涣视线落在茶汤上,在玄色的茶杯中它如一团墨,看不清个中状况。
事情已经比他的预想更为复杂。他的手指摩挲在粗粝的杯壁上,感受着它表面的凹凸不平。
影刃阁派人刺杀江涣?
这件事似乎很难成立,能与影刃阁合作的非富即贵,每次的酬金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江涣有何本事,值得什么人这样费心?
脑海中又出现最初交待自己去寻江涣的那人的画面。
晨曦初至,天光微亮,一人在他出门时突然跪伏在他身前。
天气寒凉,晚上刚下过一场罕见的大雪,那人却身着单衣,没有一丝颤栗。
在他的身旁,护卫列队,神情紧张,因为虽然他姿态谦卑,手中却提着一把刀,刀身上,有寒光闪亮。
“殿下,情势紧急,为国之大计,您可北上前往大宁的信州,寻暗探江涣。”
他的头重重在地面上叩响,说话时口中有白雾升起:“您对小人之恩,今日终于得报。”
他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手上的刀已起,伴随着几声惊呼,热腾腾的血泼洒在白茫茫的雪地,点点落梅骤然氤氲于眼前。
那是他兄长派来杀他的刺客,因无法完成任务,自戕于他眼前。
他拼着生命最后之机,让他来寻江涣,可是他找到的,却是江涣的尸体。
一个培养多年的暗探,只是情报网上普通的一环,为他铺了到京的官途,也不过是一个方便调阅档案的芝麻官。
一个本该毫不起眼的,普通至极的暗探,却不知为何上了影刃阁的砧板。
如果是为了刺杀,又为何不早些动手,他们究竟想从江涣身上得到什么?
在他决定顶替江涣这个身份之时,除了调令与婚书,他的随行物品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带着些讥诮与讽刺,他实在是识人不清,居然以为夫人弱不经风。
“主子,接下来要不要……”
云隐声音里隐含着忐忑,他的工作出了这么大的漏,想想这一月有余主子的境地,他就胆战心惊。
“不必,保持现状。”
江涣饮尽杯中之水,劣质的茶品不出半分香气,只有苦味。
现在江涣这个身份对他而言必须保住,任何导致暴露的可能都不能冒险。
至于夫人是刺客——
他握紧水杯,粗糙的触感挤压着掌心,持续传来不适感。
他不觉得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她没有动手,在他已有提防时更无需在意。
他倒是好奇,她究竟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