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望远好像没察觉到陶元的心不在焉,谈性甚高,说的全是自己退隐前的江湖事,有时兴致来了猛一拍桌子,把陶元惊一跳。
约摸半个时辰,陶文垂头丧气地进来了:“捉不到。”
陶元紧张地看着高望远。
“呵呵,你能捉到倒有鬼了,陶员外,考试结束了。”高望远笑眯眯地说。
“这个,高大隐,能否再给一次机会?”陶元自感难以启齿,不过还是不死心。
高望远惊讶道:“陶员外这是哪里话?令郎表现不俗,是块练武的材料。”
陶元睁大了眼睛:“什么?这不才两试?他苍蝇也没抓到啊?”
高望远早知陶元有此一问,捻须微笑道:“不,三试已毕。第一试就是打老夫那一拳,抓苍蝇嘛,是第三试了。俗话一胆二力三功夫说的便是习武。老夫以为,胆,果敢也,令郎那一拳,快、狠、准兼备,同龄人中实属少有。力,就不用说了。这功夫嘛,乃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之功夫,手抓飞蝇,在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但他能在外面抓了这么久,难得啊!”
陶元喜形于色,站起身来一揖到底:“高大隐胸有千机,果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测!烦请高大隐择个吉日!我好好准备一下!来来来,小文,来磕个头,谢过高大隐!”
陶文上前便要跪倒。
高望远一愣,又是用木条托住陶文腋下,道:“等等!择个吉日……此话怎讲?莫不是员外有什么误会?记名弟子好像无需准备什么吧。”
陶元脸上阴晴不定,过半晌才道:“小文,你先出去。”
小文一脸疑惑刚出门,陶元竟把大门关上了,随后回头稍一抱拳低声道:“高大隐,失礼了。我不是听说您要再收一个关门弟子吗?”
高望远对陶元的举动有些不快,皱眉道:“员外,这关门弟子岂是随便乱收的?
看着陶元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高望远叹了口气道:“员外,实言相告,我到现在都没收过一个关门弟子,怎么会有‘再收’的说法。不错,的确有几个徒弟长年在我这里住着,可他们也都算不得关门弟子。”
陶元听高望远这么说,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难道张通判所言不实?”
高望远既然已经否认要收关门弟子,那今天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了,陶元何必再说这种话来得罪人?无论高望远和那个张通判都是在庐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高望远自然不会当面骗他,而张通判又岂是信口开河之人?然而陶元实在心有不甘,就想弄个明白。
高望远似乎料到陶元有此一问,接口便道:“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啊!那日我与张通判小酌,我说近来内功又有精进,似乎可以收个传功弟子,张通判便误会了。呵呵,大家都把住在我这里的几个徒弟称为关门弟子,其实我并没有承认过。这几个人所学与记名弟子并无差别,只是我能多指点一二罢了。现在我这里已经有四个孩子,实在不能再多了。”
陶元一听,高望远的意思好像是传功弟子才算真正的关门弟子,成为关门弟子那肯定比在这里习武又强多了。陶元是生意人,他第一反应便是这老头在抬价,不过按理说高望远这种身份的人不当如此。
陶元咬咬牙:“高大隐,千贯家财,不如一技傍身,我愿舍千贯家财……”
高望远没等陶元说话便打断了他,似有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元被吓得脖子一缩,讪笑道:“这个……呵呵……不怕高大隐笑话,本人有点那个……惧内,这件事若办不好,回家着实不好交待。我出去跟内弟商量一下?”说罢匆匆退了出去。
高望远看着陶元这模样也是暗暗摇头。这就是张通判说的手眼通天的大商贾?
陶元出门快步走到马天复身边,小声道:“小马啊,这事儿怕不好办,你能想想办法不?”
马天复连忙用指头在陶元嘴上一压,然后对小文说道:“小文,你进去跟那个爷爷说说话。”
看着陶元脸上的疑惑,马天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他有可能能听到。你一直都没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帮你?你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陶元来时并没有跟马天复多说,带上马天复只是有备无患。陶元觉得有张通判这种人物的引荐,凭自己在场面上的功夫,再加上一千两的大明宝钞,此事应当不难,就是花费多少的问题。不成想,还没怎么谈,莫名其妙的话就几乎被说死了。
陶元行商,这些年依靠在蜀山帮里的关系得了不少好处,可这种关系是要靠钱来维持的。况且,他走运管发货,从来都是少报、缺报,万一哪天出了问题呢?根本没处说理去。于是他便想着安排个信得过的人进蜀山帮,谁呢?沾上钱的事,只有儿子好相信了。他跟老婆商量了一下,没想到老婆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闹的,说他为了点儿臭钱要把儿子送去干那刀口舔血的营生,陶元好说歹说都不成,吵到气头上连休书都写好了他老婆才松了口,说真要进蜀山帮,得找个最好的师傅学一身真本事才行,不要像孩子他外公那样被人打成残废,否则,宁死不允。这个陶元肯定赞成,他毕竟也就这一个儿子。也就是说,小文现在拜师也只能拜高望远为师,
另外还有一点,高望远住在青阳山上的弟子,出师后在蜀山帮无一不得到重用,因为高望远每日不光教他们武功,也教他们在品行方面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武人。这样的徒弟教出来,自远非一月四次上山接受指点的记名弟子可比。
陶元把原委说了一遍,又转述了高望远刚刚的话,马天复皱着眉头道:“那即是说,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小文留在山上习武?”
陶元坚定地点点头。
马天复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行的话,你便送小文去武馆吗?”
陶元叹了口气:“不行那还学什么武啊。我家那婆娘,实在太犟了。”
马天复听陶元这么说,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开始听陶元说休书都写好了,未经人事的他心想这人怎能为了生意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如果这样,他绝对不会帮他。
“你再想想,还有回旋余地吗?”
“只怕是没了。”
“那我用我的法子试试看,不行就是不行了。”
“啊?”陶元抬头看着马天复,听这小子的口气,怕不是要用激将法之类的法子吧?对高望远这种老江湖,有用吗?别到时候真一点希望都没了!
马天复推开陶元,高声道:“姐夫哥,我早就说了,别被他一头少年白给蒙了,这个人未必有真才实学,我回去自会与姐姐说。”
高望远随即出现在门口,背着手板着脸道:“陶员外,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