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声音有点大,这句话被余秋听到了,余秋高声道:“怎么?刑管有人愿意去?那正好,我白天也注意了,你们随便哪一个都不比那些人差。”
李理事性格开朗,跟马天复一点不外道,大声应道:“来了来了,我们有个人想去!”
胡晓林也跟着起哄,把马天复往前直推:“去吧去吧,你要是能混个功劳户那老胡以后就跟你混了!”
被这一撺掇,马天复也想,对啊!看了一天的比武,还真就没往这处想!这么多人抢这个功劳户,可见功劳户这身份可是大有好处,要不,咱也去拼一下?
鬼使神差的,马天复走到了余秋面前。
余大敏见马天复有点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问道:“你……你好像……你叫什么名字?”
“回余管事,在下马天复。”
“哦——想起来了,你不是那天——对对对,差点忘了,余秋啊,这个人不行。”
余秋见马天复年轻,本来有些小瞧他,准备试他一试,太差劲就不要了。可听余大敏这么说,有些不快道:“这个人怎么又不行?”
余大敏用余光扫了丁云松欧阳恭和几个副帮主几眼,看他们听到马天复这名字并无反应,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把余秋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人好像和马义长马大人有些关系,马长老走时虽没交代,但万一哪天问起,人没了,如何是好啊!”
余秋更不满了,并未拉低声调:“爷爷,你怎么说的就跟我是来找人去送死一样!”其实余秋的不满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凡是余大敏不在,他就是余大人;只要余大敏一来,立刻变孙子,说什么话,全不算数。
欧阳恭刚刚驳了余大敏面子,这时不好再出声,一次可以,老来,难道是要翻脸?可这边连丁云松都看不下去了,开始是拉黄小二到一边说话,现在又跟余秋耳语,在场这几个人年纪是没余大敏大,可职务上余大敏最低,老这么做合适吗?今天虽然晚了些,但事情还算顺利,就是余大敏一来才横生这些枝节。
丁云松笑道:“老余啊,余秋现在是余大人了,上官是到咱蜀山帮来,又不是到你家,你老这么管着他,这个……呵呵。”几句话,全然不管什么原因。因为既然余大敏单独与余秋说,便不方便直接问,所以只好逼余大敏自己说出来。
余秋倒先说了:“说是马大人家的什么人。真是近亲,马大人肯定安排妥妥的。”
丁云松“哦”了一声。欧阳恭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还是余管事思虑周全。”话外之意是这本不关你余大敏什么事,但因为你家余秋在督捕司,马义长也在,所以才对马义长的事这么上心。
“你们……唉!”余大敏又是重重一叹,转过身去。马天复入帮那天他也在,马义长收了这个马天复更像是心血来潮,但之后几次与人闲聊时说及此事,都说肯定跟马义长有关系,他便慢慢也觉得应该是有关系。但这事毕竟是捕风捉影,现在余秋跟他较上劲了,还真不好拿出来说。
马天复站在那里,看着几位大人物议论,好不尴尬。余秋是真来了脾气了,对马天复道:“这样吧,你接我三式,接住了,明天就跟他们一起出发。”
三式,不是三招。平时说话“招”与“式”都是通用的,但讲究起来,“式”只是一个动作,而“招”则包含了形成这个动作的所有应对和变化。言明三式,让马天复想起了当日马义长跟自己交手,也不过是三式,难道督捕司的人都是在三式之内试出对方武功深浅?
还真是。越是武功高,越是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督捕司的新人受到的第一个训诫便是“知进退”。“知进退”三字学问太大,三式之内判断对方实力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来了!”赶时间去吃饭,没工夫客套。余秋单掌直劈,居然动作和马义长一样!
马天复虽然预料到有这可能,不过还是不太高兴。马义长年长,让一只手倒没什么,你余秋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你凭什么?我马天复不记事起师傅就天天传功,出门前每天勤练不缀,虽然不知道自己资质究竟算好还是不好,但同龄人中还真不怕谁!何况一个非传功弟子!
余秋这三式是督捕司人人熟悉的一招,叫“三步虎”,起手都是单掌直劈,根据对方应对后面两式有几十种变化,但每种变化均为三式。余秋和马天复一样,自认为同龄人当中自己算是佼佼者,而且这马天复看上去年纪还没自己大,不过是个普通帮众,便学着前辈们用出了“三步虎”,一只手背在身后。没想到这一个托大不要紧,却激起了马天复身为武人骨子里那股傲气。
马天复后退半步,背起双手,足尖疾钩对方手肘!余秋倒没注意马天复的双手,光只觉得自己这一掌下劈极快,马天复必定抬臂架住或格开,没想到居然出腿,看来此人武功不弱。出腿这路变化,在三步虎中应对方法并不少,而余秋偏偏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他反手一捞。
有句俗话叫“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余秋第一招就开始提气,这眨眼间能有几分内力?如何与腿力抗衡?
然而余秋反手一捞,却正好拿住了马天复的小腿。马天复单脚站立,不动了。
“余大人的意思是,攻我三式就算完?”马天复冷笑道。
蓦的一声长啸,马天复凭单腿跃起一人多高,居高临下直踹余秋面门,凌厉异常!余秋也是了得,见马天复说话时神色怪异已有准备,力贯于臂,“喝”的一声,生生架住了这一脚,鞋底没入土中。
余秋也明白了,原来此人是要跟我一较高下?就凭这一脚,对方实力绝对不俗!架住这一脚后余秋前进了半步准备还以颜色。照常理,硬碰一下后,马天复人在空中必然受力后退,可不成想马天复脚掌在余秋臂上转了半圈卸了力道另一只脚踢向余秋左肋。
余秋背在身后的是左手,马天复要逼他用左手!余秋这一招失算已是略显失措,哪还顾上哪许多,左臂刚格开这一击马天复当胸一脚又来,闪避不及只得继续硬接。
那边余大敏发现场面有点不对,怎么是马天复在一味猛攻?便道:“诶?你们干什么?”
余秋听到爷爷说话不免一楞,而马天复甫一落地就是一记穿心腿,余秋刚领教了马天复的腿力,在空中都如此刚猛,何况现在脚已落地!但因不愿躲得太狼狈,前脚足尖点地脚踝发力,双腿不动往后平移了一尺,堪堪避过。这并非什么华而不实的小花招,是为了对方招式用老时以最快速度反扑。
然而马天复后脚跟余秋做出一样的动作跟了上来,又出乎余秋意料之外,即便马天复后面前移这一尺力道已然大减,余秋只需稳稳架住便可反守为攻,可完全没有防备如何来得及!只得后仰躲避。马天复得势不饶人,转身一记飞扬腿,余秋脚下不稳,只得再避,马天复落地扫堂腿又至。余秋终于有了马天复开始时那被轻视的感觉。
穿心腿、飞扬腿、扫堂腿是学武的入门腿法,随便哪个师傅教徒弟都有这三腿。这三腿在余秋这种程度的人看来是大俗招,特别是扫堂腿,一旦使出,若不奏效等于是拱手让了先机。马天复把扫堂腿这大俗招使得无懈可击,因为他转身实在太快!余秋小跳一下刚落地下面一招穿心腿已至胸前,接着又是飞扬腿、扫堂腿,如此循环往复,余秋即便想扎稳马步也是难上加难。
虽觉受辱,余秋毕竟是督捕司的青年才俊,愈是此时愈发冷静。对方不会无端有此反常之举,想必是自己太过自负背过一手犯了此人的忌讳。现在只有硬接一腿才能脱此窘境,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且擅长腿法,并且自己后面一直都未硬接,不知此人现在提起了几成内力?腿上内力如何?专攻腿法之人,脚掌内力能练到手掌的十之五六,如果提气快再加上腿力对臂力的优势,假设对方跟自己内力相同,要将内力提至两成方能确保不败。现已被逼的狼狈不堪,如不一击败敌,如何挽回颜面?
余秋忍!一直忍了三十三腿,终于在马天复第三十四腿时,余秋吐气扬声:“慢来!”一掌击在马天复脚掌上,只听一声闷响,马天复往后飘飞两丈有余,而余秋则蹬蹬蹬退三步。从远近来看余秋是占了上风,而姿态上马天复身形极其潇洒,丝毫不像是被震退。
“三式。”马天复微笑道。前面算两式,这一掌算第三式。
其实马天复心里笑不出来,而是极为忐忑。其一,出门前师傅一再叮嘱不要轻易显露武功,自己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每次一动手就忍不住。其二嘛,现在跟这个余秋去打仗?万一他叫我去刺杀敌军主帅怎么办——马天复并不知道余秋只管把人送到徽州府。
余秋真是颜面尽失——尤其是看到马天复双手仍在背后。最后这一掌,并不能说自己就占了上风,毕竟打了这么久了,自己是掌,人家是腿。此次来庐州府,除了爷爷在身边时,自己是何等的志得意满!偏偏在这最后关头,被个不知名的普通帮众弄得灰头土脸,还是在督捕司最为人称道的武功上!而且对方还是个同龄人!余秋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好!”丁云松鼓掌道,“不愧是督捕司中人,果然名不虚传!那个——小马是吧,知道差距了吧,任你再多的花哨把式全无用处,这就叫一力降十会!”
余大敏稍微过了一会儿才接话道:“帮主谬赞了。这位马天复小兄弟这套‘无臂腿法’乃是几百年前的无臂老人所创,我还以为早已失传,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有独到之处。余秋不过胜在功力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