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论生死。
光秃秃的冰原上偶尔裸露出黑色的石块,在移动的视野里背道而驰,成为凄冷空寂的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金雕朝北飞行。
车队向南奔驰。
在北极没有东西,只有南北。离开北极点,无论哪个方向都是南方。
车队在向着远离北方基地的方向前行。
北方基地是人类最早投建的基地,比南半球淹没后匆匆建立的赤道基地更为久远而坚固。
那时候地球环境尚未恶化到让人类为失去掌控力而惶惑不安,北方基地仅是出于对人类发展未雨绸缪的一部分战略部署,当时的主要功能是开发公共能源,由各国共同驻军保护。
年轻的穆兰横跨半个地球,跟随作为北极开发生态保护指导的导师来到苦寒恶劣的北方基地,加入最艰苦的基础建设工作。
再后来基地全面转为全人类留守地,金溟便是第一代在北方基地出生长大的居住民。而穆兰作为崭露头角的青年动物学专家,在北方基地迎来一批又一批的移民时,毅然舍弃基地的庇护,踏入越来越危险的野外,在毁灭降临的时代为人类文明的延续采集保存更多的物种信息。
金溟小时候很少能见到忙碌在外的母亲。但在他心中,瘦小不羁的母亲远比一身戎装的父亲乃至很多八尺男儿更加伟岸强大。
即便已时隔多年,金溟仍旧无法把记忆中那个勇敢而坚定、沉浸于理想时会散发光芒的女性与那张憔悴单薄、犹疑绝望的脸联系在一起。
那场照亮赤道基地半边天空的火灾被定性为科研意外,穆兰是唯一的死亡人员。官方对此讳莫如深,在冷灰吹尽之后,那个陨落火中的科学家随着没入深海的土地渐渐被所有人遗忘,成为末世生活里数不清的变故中最不起眼的一点涟漪。
金溟透过车窗望着辽旷的冰原出神,绿得发黑的苔藓断断续续融进刺眼的地平线里,后面一辆装甲车落在视野的最远处,模糊成移动在白色幕布上的小黑点。间或有无人机露出一角,一晃而过又消失不见。
在无人机从空中采集到的景象里,拉长的车队大概就像一条行进的蚁群,被不知对错的信息素牵引着,没头没脑不知疲倦地前行。
金溟猛然抬手拉下挡板,紧紧地按压着,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隔绝在窗外。
北极不会有蚂蚁。
极地气候并不适合蚂蚁生存。
“拉挡板干什么,这才几点就要睡觉?”黎青推门进来,塞给金溟一个热腾腾的饭盒,“队长问我这几天总看不着你,是不是病了哪儿不舒服。”
冒着热气的豆子饭上铺着厚厚一层罐头牛肉和复过水的各色蔬菜干。金溟打开饭盒看了一眼,又重新盖上,随手放在桌边。
黎青倚在上下铺的梯子上,双手插兜看着金溟,忽然“啪”地拍了一下手。
金溟一时被惊得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