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无尽的雪层。
呼啸的寒风吹过,扬起的雪花盖在深深浅浅的脚印上,海玉卿回过头,时而四爪时而五指的脚印在一望无垠的冰雪上若隐若现。
他不必费力掩藏痕迹,这样的天气里脚印很快就会消失,彻底到就像天地间从不曾有过一个他。
海玉卿倾着身前行,像一只倾斜的长矛要蓄力刺破坚硬的盾牌。他飞不起来,新生的翅膀力气不足以抵抗这样的风力。
僵硬的身体与坚硬的冰面形成一个锐角,这样可以在强风中把身体阻力降到最小。
没有人教过他在暴雪天里这样走路最省力,但身体的本能让他很快便领悟到自然馈赠给每一个生命的生存法则。
有人教过他如何辨认方向,但他仍在雪中迷了路。
往南去。
可是南好像是个并不存在的方向,他不知多少次重新启程,直到连起点也丢失了,仍走不出这片雪原。
夜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就连炫丽飘荡的极光似乎都已经彻底消失,不再出现。
海玉卿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顿吃了什么,只知道饿到麻木,麻木到又饿,在反复轮回中连对时间的感知也丢失了。
他找到一块能挡住些许风暴的石头,黑色的轮廓孤零零地立雪地里,突兀得碍眼,就像他一样,孤零零地,被丢弃在雪里。
石头斜出的夹角在吞噬万物的风暴中给了孤独的路人一方暂时的栖身之所,海玉卿蜷缩进去,将四肢藏进石头的庇护之中。
他侧着头抵在石头上,用一种陪伴的姿势,问那块孤零零的石头,自己在这里,害不害怕。
石头没有回答,但似乎悄悄给了他一个拥抱。
暴雪被完全隔绝开了,连风声都小了很多,身体开始温暖起来,麻木的胃隐隐作痛。
没有食物。
海玉卿捧起一把雪,按在手里压实了,刚要递进嘴里,又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他把雪球扣成厚圆饼的形状,捧到嘴边,朝着虚空吹了口气。
“宝宝,吃蛋糕。”
温热的液体流过僵直的舌头,流进凝固的血液里。
在哔剥的火声中,海玉卿的身体逐渐柔软,复又颤抖起来。白色的眼帘揭开一条晃动的缝隙,它看到一张应该很熟悉的脸,离它很近,近得容不下任何人,但它只是茫然地看着,就像是灵魂站在身体之外地看着,想不起这是谁。
热度带来的力气耗尽,白色的眼帘又缓缓阖上。
风暴似乎停了,海玉卿从石头后钻出来,一望无垠的雪原,没有一丝杂色。
他忽然慌张起来,他从哪里来的,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了。
海玉卿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而后又停下来。脚趾深深地埋在平整的雪面上,他想起来,他没有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