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那点出息!”
“李夫人说好,能差到哪里去?小的何尝不知,一个人一种口味。人人说好的,未必小人就觉得好。人人都说不好的,未必就真的难以下咽。说小的贱骨头也好,说小的没出息也好,天底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又不止小人一个。”
“朱诚,爷怎么听着这话一股子馊味儿呢?”
“小的愚笨,还望世子爷明示。”
“爷管不了你了是么?”
“怎可能!小的临出发前,王爷和王妃还特地叮嘱小的,让仔细看顾好世子爷,小的哪敢马虎?世子爷昨晚一宿没睡,小的也不敢合眼,一直都在担心世子爷的身体吃得消、吃不消……”
“爷有那么弱不禁风?你可知,但就冲着你这句话,就该吃一顿板子么?”
说这话时,他飞快地朝对面瞟了一眼。
朱诚的心跟着就是一忽悠。
他看得真真的,就在刹那,世子爷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快。
世子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愉悦气氛,而那句“弱不禁风”显然犯了某种忌讳。
简言之,世子怕给四郎看轻。
一向以宽宏大量著称的王世子竟然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草木皆兵,这大大出乎朱诚的意料之外。
这说明什么?王世子对这个人的在意程度,已经无可救药了么?明知是一杯毒酒,也要冒险品尝么?
王世子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四郎呢?有没有看出这些蠢蠢欲动的危险?
这可是未来的鲁亲王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四郎呢?也不是个老实听话的。这二位,不管谁是猫、谁是老鼠,这一出旷日持久的猫抓老鼠的游戏终究会有玩腻的一天,等到了那一天,取舍去留是否会伤人伤己,这个问题,这二位是否认真思考过?
“四郎……”
希望不能全投在自家主子身上,相比而言,四郎的可信度还要高点。
虽说年纪相差很大,但是言行举止,到底还是四郎要持重深沉些。
若萤茫然转过脸来,似乎根本没听到那对主仆的对话。
朱昭葵心头的那点炽热瞬间便冷了一半。但眨眼间,却又生出些玩味来。
想想也是,以她的脾气和身份,怎可能没大没小地参与进他和他的仆从之间的事务上来?
他希望她能有点温度,哪怕是炽热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她若是不这么冷静,那还是她么?
由此他便联想起了李祥廷。
何谓沉不住气?二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今天这种情况,若是搁在二郎身上,情况将会大不相同。
开头的时候,那青年兴许还能有板有眼地规规矩矩,但等吃吃喝喝之后,再听别人的东拉西扯,那青年定会按捺不住掺和进来。
这些言行适用于很多人,且很多时候都是无意识的。说的人不会过分介意,听话的人同样也很容易掉头就忘。
但四郎不是这种。
她的存在往往是飘渺的,纤小的外表和平淡的长相,貌似无欲无求温和无害,却是她畅行天下、无往不利的名刺。
任谁也想不到,小小的人竟会有一颗大大的心。
很多人、很多事,明明看得见、听得到,却偏偏能装做若无其事。陌生人难以从她平淡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便自然而然地会对其放松警惕,甚至有惑于她的外表会将自己的身心和盘托出。
但熟悉的人却会为她的这种反应莫名地焦躁、不甘,好像是隔着篱笆门观赏另一边的花香鸟语,无论如何都想要靠近、更靠近。
说白了,这就是个狡猾的纵火犯,放火就跑,然后远远地站着欣赏别人的狼狈不堪。
而令他最感郁闷的是,明知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却又不能揭穿,非但不能戳破,还得陪着她一同演下去。
朱诚说的对极了,人哪,都是贱脾气。
“不要吃多了。”他再次捉住她的手,扭头吩咐朱诚,“四郎兴许是饿了,告诉厨下,给准备些吃的。”
朱诚应声自腰间抽出一本手札,道:“今日的菜单都已拟好了。有葱油花卷,小米面窝窝头,水晶虾饺,方瓜丝饼。粥有银耳紫米粥,鱼蓉粥,陈皮蚌肉粥,鲍鱼滑鸡粥。主菜十六样,凉菜八样,汤——”
“拿给福橘看看,让她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