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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都不敢吭声。
曾见过濒危时候的钟四郎的人,在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变得沉默寡言。再提起当时情景,一个个地会不由得浑身发颤、纷纷地左顾而言他。
虽然被喂食了麻药,可钟四郎却依然能够正常人似的说笑。旁边的人都吓得心肝胆俱裂,他反倒还要安慰众人。
这正是后来让她越想越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原因。
凭什么、凭什么她会认为,一个连痛、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惧怕她一介女流,会惧怕她的权势?
这该死的胆魄、该死的坚强、该死的钟四郎!
该死的,害她丢了多少脸!
一次又一次,仔细想想,她在钟四郎的面前失手多少次而不自觉?
世人皆知,知难而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很正常。为什么这种常情常理,却不适用于这个少年?
鬼知道他的那些胆量和毅力是从哪里来的,一次次地受挫、受伤,就不会累、不会厌倦么?
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倘若弄清这一点,大概就能明白他与众不同的原因所在吧?
“不是骨头硬,只是相信老人家们罢了……他们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真不是自欺欺人,那是他们用一辈子的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一辈子,换一句话,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认为那很珍贵,没有道理置之不理。有句话,大家都会说,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些老人家的话,就有这样的作用。你可以通过他们,想象出你也是个日薄西山的老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反观这一生,你一定会有很多的感慨与懊恼。倘若能够从头再来,你会怎么做呢?如果能够这么想,很多事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梁从鸾初始有点发笑,但想了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她发现,四郎这句话太有针对性了,倒好像是在说她似的。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跟其他的年轻人那样,将老人家的话当成了牢骚,甚至是耳边风。出于尊重和孝顺,每每都是耐住性子倾听、附和,其实很多的话,根本都没有往心里去,自己的陪笑陪聊,也往往都是有口无心。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肯乖乖听话的,只有小孩子不是么?
但今天听四郎再说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似乎味道就有点不同了呢,越咂摸,越汗颜,越汗颜,就越惶恐。
难不成如她这般,都在重复着前人的轨迹?而今的不珍重,终究会得到报应,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儿孙辈也会以同样的不以为然来对待自己,是么?
仔细想想,似乎是这样的……
“所以,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这不是四郎自夸,事实上,他的确与所有人都不同。
一个人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够把这些琐碎的日常,做到极致,就足以称得上是人中龙凤。
难怪那些上年纪的老人家会喜欢这少年,试问,谁会厌恶真心与坦诚?
“你……真是个怪物……”
不知不觉中,梁从鸾抬手拭汗。
能够达到这样的思想觉悟,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以钟四郎这种年纪,只能归于天分极高。
她忽然突发奇想,假如自己能够早几年认识这个少年,能够早些听到这种言论,或许,她的人生会有很大的不同吧?
如果从现在起开始改变,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按照钟四郎所说的,主动积极地去学习、去聆听、去领悟,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有所不同吧?
只是那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度很大,不但需要耐心、细心,还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
一想到前路漫漫、岁月悠悠,她不由得感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