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席话,若萤神色未变,语气却有了波澜。
“大舅这是要和我断亲么?是因为我说话不中听?那真是太遗憾了,本来还有些事情想跟大舅说呢,现在倒不敢说了。对大舅来说,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万一给我气到了,回头我娘定是要骂的。
她一向袒护自己的娘家,又只你和二舅这么两个兄弟,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好得没话说。大舅想必也早就知道了,我娘她从一开始就不满意我的行事,总数落我太野、没规矩。真要是惹恼了她,保不准会再打我一次呢。至今我还记得那年她打我的情形呢。腊月你是知道的,还记得吗?”
腊月愤愤道:“怎么不记得!三娘那次下手可真狠!要是冬天的话,还好点儿,毕竟衣服穿的厚。那会儿正好穿的单薄,好几根指头印儿,通红通红的,肿得跟手指头那么粗!光是敷药,就敷了三天才消下去!四爷当时有什么错?要不是四爷出手果断,等到医生过来,萧哥儿早完了!所以,经过那次之后,谁要是说三娘对萧哥儿不好,小的第一个不同意!”
大舅满面寒霜。
他岂会听不出来?这是在向他示威呢。叶氏能为庶子对亲生的下狠手,是否能够为自己的兄长而再次对自己亲生的动粗呢?
答案都写在了明面上:那是不可能的!
今时不同往日。
而今的四郎,已经不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弱者了,即使是生身父母,要做什么之前,都会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看着她的脸色来行事。
这正是长久以来令他感到不忿的地方。
一个小毛孩子,凭什么!简直成精了!
而更加令他气闷的是,明知道面前的人来历古怪,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说服身边人的。
一个废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当家作主的资格,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漫天飞舞的落叶,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你不是我外甥……你是个妖怪……”
除了诅咒,他别无他法。
而即便如此,对方却仍旧不为所动。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生死完全取决于对方的一念之间。
“大舅认不认我,是大舅的事儿。这就跟当年我爹娘被从钟家赶出来的情形是一样的。当时的老太爷,口口声声说要断亲、绝交,可最后又怎么样呢?外头的人谈论起来,三房仍旧是钟家的人。哪里能够断绝呢?除非是斩草除根,将这一脉从家谱上永久地抹煞,唯如此,方能称得上是真正断亲。大舅对若萤,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心思吧?不至于吧?”
此时,大舅的鼻子几乎给气歪了。
他忍受不了她的步步紧逼,他恨不得两棍子将她打出去,恨不能天上掉下块石头,当场了结了她的性命。
是的,他就是容不得她,假如老天爷能够实现他的一个愿望,他最渴望的就是让她消失。
哪里来的亲情血缘?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心知肚明,他和她之间,原本就没有一丝血亲关系,她的消失不会带给他一丝一毫的伤痛和损失。
可是,这种话可以说出来吗?能管用吗?
看她那个模样,就算当面诅咒她成千上百遍,恐怕也没有办法扎透那一层冷漠的伪装吧?
绝情?谁比谁绝情?
“往后,这样的问题大可不必纠结了。大舅是谁,外甥我是谁,不是由你和我两个人说了算。就算我是捡来的,又如何?如果不在乎,又何必像大舅那样,为了别人的孩子而时刻算计?”
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她不像他,无能软弱得只能依附着他人生存。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吸附各方力量与拥戴。
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仅仅只靠一个名字,就足以畅行世间、受万众瞩目、追捧。
而多出来的那一星半点的非议,不过是衬托她光芒的黑暗。
她是谁?只要她想,她就能够将自己变成心目中的形象。
不论本质上她是妖、是怪、是邪魅,只要有这幅皮囊在,她就是她,而世人就会认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