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和姜汁,身份都是亲随,然则可想而知,那两位被簇拥着的、刻意避着光线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叶氏便朝红蓝看过去。
曾经出入过世子府的红蓝应该最有发言权。
果然,红蓝什么也没说,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叶氏再次给了她一个眼神,红蓝领会得,轻轻地道了声“太太放心,奴家明白”。
这个家里,除腊月外,也只有她最有资格前去伺候那两位贵人了。
叶氏赶忙喊香蒲开了厢屋的门,取了新的茶具,又开了唐氏送的一罐好茶,拿出两条新手巾。
厨下这会儿也亮起了灯,钱多多燃起水炉子,开始烧热水预备泡茶。
虽然一切都是新的,但叶氏仍旧心怀忐忑,担心自家的开水不够细、不够甜,糟蹋了好茶。
又吩咐香蒲赶紧去把茅厕扫两下,为防蚊子肆虐,让在墙角避风处点上一盘蚊香。
香蒲只得一一照办,嘴上调侃道:“姐姐你这是迎驾呢。这方圆几里地,就属咱东边林子里的水井最好吃,搁一宿都不生一丝水垢。你平日不也时常跟人夸?怎么这会儿倒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叶氏并没有跟往常一样训斥她,反而面色凝重。
再看看红蓝,同样像是背了盘石磨似的。
香蒲禁不住狐疑道:“姐姐,这来的是什么人?怎进门连个招呼也不打?也忑没规矩了吧?”
叶氏本想斥她口无遮拦,又怕她一个不服气叫嚷起来,反而不好。因此,左右瞧着没人,低声告诉她说,来的是王世子和他的小舅子。
香蒲作了半天的木头橛子。
“王……世子?”
她声音发飘,满面的不敢置信。
红蓝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舅子……那不就是……安平府的小侯爷?”
她彻底岔了声音。
虽然长居于乡下,但小侯爷美名远扬,她早已有所耳闻。只是以往总觉得一方是天上的星星,一方是地上的蚂蚁,对方怎样、跟她没啥关系,即便是做梦,都不曾梦到过,没想到今天那颗传说中的耀眼之星居然降临到了自家宅院里。
说不上是惊讶过度还是喜出望外,香蒲“哈”地叫了一声。
叶氏吓了一大跳,险些一烧火棍儿戳到她的嘴里去。
香蒲转身就朝着锅台边祷告拜谢,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感谢天老爷土地爷灶王爷财神爷,保佑一家子大吉大利顺顺当当。
转而又赞叹四郎厉害,结交非凡。
“敢情街上传的都是真事儿?姐姐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怎不早点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怪不得都说姐姐你心眼儿多,连自家人都留着一手,可不是精明大了!”
叶氏听她喋喋不休,不由得皱起眉头斥她:“今天可不是往日,你那轻狂劲儿给我收敛着些!”
香蒲撇嘴道:“不用姐姐说,当着外人的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有数儿。我又不是真傻。贵人那个样子,不过是冲着四郎的面子。咱们才几斤几两重?人家肯正眼看咱?八抬大轿请、都未必能请得来人家。”
“你明白就好。我就见不得那种,一人得道、全家升天。给个棒槌当真使,得了便宜就卖乖,殊不知别人眼有多红、心里多气呢。从古到今,多少人因为不当回事,结果吃人嫉妒,死后给挫骨扬灰的?”
香蒲对此却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她小声嘟囔道:“扬灰就扬灰,好歹活着的时候痛快就行了。谁还管死后呢?”
叶氏忍无可忍地骂道:“你个没廉耻的,你死了就完了,早死早托生,孩子们也跟着你一起下地狱?你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东西,跟你家老爷真是一个样儿一个样儿,怪不得能吃到一个槽子里去!”
面色一凛,叶氏郑重警告道:“像这种话,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你要是敢跟孩子们说,看我不缝了你那张嘴!什么年纪了,还成天咧着嘴胡说八道!这么多年了,那点子劣根至今没除,你们前头出来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胆子倒是大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