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算他们眼馋,又能怎样?难不成敢放火烧他家房子?
但四郎的这番话,却让他隐隐感到心惊。
那么,他所想象过的危机,都是极有可能真实发生的,是么?
要避免遭遇到不测,就得依从四郎的劝谏,是么?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意味着往后他的收入将会大幅减少?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崔玄咬着嘴唇,呈现出万分纠结的模样。
若萤却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她知道,教的曲儿唱不得。像眼下这种情况,不是简单的填鸭子。若是崔玄自己不能醒悟,任她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她的神情越发地冷冽了:“你要是不明白,那就别无他法了。今后,你我还是不要再有所往来的好。”
崔玄倒抽了口冷气,脱口道了声“为什么”。
若萤嗤笑了一声:“为什么?富润屋,德润身。阁下一夜暴富,首先想到的是鸟枪换炮,今天换新房,明天娶新人。这是人之常情。在下也不能免俗。好日子谁不想过得长久一些?”
“那是……”
崔玄嘟囔道。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昨夜红灯帐底卧鸳鸯,今朝黄土陇头埋白骨。阁下你不求一世、但图一时快活,在下却不能苟同。你不怕死,你就情管死去,但想拉着在下做垫背——崔大叔,说句难听的不怕你伤心。你还真不够这个斤两。”
崔玄彻底哑了。
对方的话应该是相当难听,简直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可崔玄却没办法生气,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实情。
钟四郎前途无量,他就算是脱了鞋子,也没办法追得上去。
要不是二人之间还有那点交易,他甚至都没有机会看见四郎的真容。
他和四郎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是从属的关系。
他就像是菟丝子,只有依附在四郎身上,才有改善处境和生活的机会。
关于这一点,他从不曾否定过。
他从来就没有过要断交的念头,从来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他只能愁眉苦脸地连声道着不是,“四郎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谁叫你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若萤没有搭理他话里的醋熘味儿,径直道:“那好。明天出城前我会再来一趟。我要的书,你帮我准备好。等到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希望你能够将手稿完璧归赵。”
“行,没问题,你放心。”
崔玄虽然仍旧不舍,但也不得不认命。
他明白若萤的言外之意:会在明天离开前,把他想要的东西交给他。至于该得的酬金,不用说,按照惯例,他会乖乖地兑换成银票,夹在四郎所购买的图书中。
至于手稿,随便他拿去刻坊印刷。完了,必须得还给四郎。这次,不管别人出多高的价码,他都得舍弃在原手稿上的这部分利益。
没的说,考验他的时刻到来了。能不能咬紧牙关、能不能顶住诱惑,关系着今后他与四郎的合作前景。
他必须要守信,守信才能留住四郎。有四郎这尊财神在,他才有的钱赚。
四郎说的对,竭泽而渔非智者所为。
看来,他得好生规划一下书坊的生意了。假如哪天有人查账,追问起自家那二层小楼的来历,他要如何自圆其说呢?
万一他出了事儿,四郎是绝对不会为了保全他而牺牲自我的。而且,为了撇清关系,还很有可能会把他从一个从犯、推到主犯的位置上去。
四郎不是观世音菩萨。
从一开始,他就很明白这一点:四郎不是个寻常人。
与崔玄道别后,若萤一行折向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