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钟德略和钟若荃爷儿俩已经收获了众多的溢美之词,待看到若萤,小跑上前,连连道喜。
老四当下就要请了若萤店里去小坐,说今天要腾出手来,好好做几个拿手的小菜,让四郎品尝一番。
上次吃饭当中,若萤曾经给老四写过几个菜谱。后来,老四如法炮制,不想竟大受欢迎,普遍反应说,是从不曾吃过的新鲜花样。
为此,老四感慨良多:“真没想到,若萤对吃这么讲究。那个竹筒饭是南方的对不对?像四叔这样的,一辈子够呛出得去山东道的,你要不说,谁会做这种东西?你三哥倒也是个读书的,他就没这个心,到底也不知道把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若萤并不作过多解释。四叔以为这是她从书中学来的,就这么认为好了。要是能接替发挥,敦促三哥好好学习,倒也不失为一好计。
“还有那个高汤,”老四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开店的哪家没有?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用若萤教的方子熬出来的味道,简直能叫人连盘子碗都吞下去。”
若萤正色道:“汤乃肴之魂,配菜切菜这种活儿,情管交给别人做,但是高汤的烧制,四叔最好不要假手他人。”
老四一个劲儿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四叔能在济南城站住脚跟,多亏你……”
若萤看看边上的钟若荃,微笑道:“四叔不用客气,其实我看的是跟三哥的交情。”
钟若荃嘿嘿笑着,表情之中,仍旧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他一直觉得眼前的若萤跟自己并无多大关切,平日里难得见上一面、说上两三句话,怎么着也不如和若萌、萧哥儿那般亲切熟悉。
虽然若萤做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在街面上也是妇孺皆知的名人,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钟若荃始终觉得,这个以前一直当作是妹子的兄弟,跟自己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
自己对四郎似乎有所了解、细想来却又无从捉摸。看得见、碰得到、却莫名其妙、冷暖不知。
因为不了解,所以不免就会心生敬畏。
这种感觉,在若萤忽然从一个乡野小子变成了前途无量的科举生员之后,变得尤为强烈。
就好像……
好像是面对神明时的心情,胆怯着、尊敬着、又不胜期望着。
那是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不会有被捆绑勒索一般地疼痛,但也感觉不到任何人世间的温度。
他为这种怪异而强烈的感情所困扰着,以至于无法自主思考,对于对方发出的任何声音,除了遵从、附和,似乎再难做出其他的选择。
“对了三哥。”
钟若荃一个激灵醒过来,心神高度统一:“什么事?四郎你说。”
“三哥近来可有跟家里联系过?”
“大前天大爷那边才刚接到家里写来的信,说是没什么事儿。”
若萤微显失望:“我还寻思着,要是三哥这两天给家里写信的话,能不能帮忙给我爹娘递个消息呢?把我在这边的情况大概说说,也省得他们担心。四叔、三哥,你们也看到了,估计我这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自家人随意一点倒没什么,可这边的朋友都是新结识的,彼此不怎么了解,万一照应不周,没的让人以为咱们托大傲慢……”
没等她说完,老四先就大包大揽了下来:“就这事儿?这还用想?一会儿回去就让荃哥儿给你爹娘写信去!你要忙的话,只管忙去!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你打发腊月也好,莱哲先生也好,去店里说声就是了……”
“那就有劳四叔、三哥了。”
若萤当即作了个大大的揖,倒引得四下里惊呼连连。
老四笑得合不拢嘴,一迭声地催她赶紧招呼朋友去。
转身之际,腊月低声问:“四爷怎么想起来让三爷帮忙写信了?”
在他看来,写封信能费多少工夫?再者,像四爷大喜这种事儿,不是亲自说给三老爷三娘听,才更有意义么?
若萤“哦”了一声:“你在怕些什么?”
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