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赞叹,所有人心里都充斥着一种期待。
这是山东道百年间的第一遭,未经童试入庠,直接跳过县试、府试而参加院试。
结果非常明朗:只要若萤通过今日的院试,即可成为生员。
一旦成为生员,她的身份就将与以往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从此后,不但在经济上享有朝廷的各种优惠待遇,在律法上,亦被赋予了一定的特权。
按照新明律,凡良家子弟,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因此,钟四郎就成为了山东道百年间、以十五不到的稚龄、参试生员的第一人。
这一场露天考试,注定将载入方志。对于观众而言,今日之经历,也注定会成为一时不衰之话题。
今天的考试量很大,不但要考季考题目,在此之外,还增加了院试必考内容,包括:四书一篇,本经一篇,论一篇,策一篇。
能否取中,主要看的是《四书》之义和经义。
对于若萤来说,她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正常发挥。而对于场边的众人而言,这场特殊的考试,单就是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就已经是毕生难忘的盛况了。
当此时,牵动万众之心眼的,唯有一人而已。
场中那少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被从不同角度铭刻在心;其每个细小的动作,都宛如石子儿,在众人心里激荡起水花千万。
无数人满怀期待,无数人为之暗中祈祷,更有无数人为其卓荦风采自惭形秽、暗中模仿。
她是万众瞩目的王者,是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豪杰。
这一刻,芸芸众生宛若芥子浮云,只为了衬托当中那一人的伟岸。
这一刻,仿佛漏断时终,虽炎日当顶亦不觉,但闻一人吐纳风云万丈。
正当望眼欲穿、心力俱疲之时,一乘凉轿悄然停在了府学门外。
轿子里的人以折扇半遮住当头的骄阳,轻车熟路地一径往里,所经之处,窃议纷纷。
“那不是仪宾大人吗?”
“今天这场面真不小!居然连仪宾都惊动了?”
“仪宾大人的学问那是极好的,能给他瞧得起的人,还有差?”
“不光这些呢。仪宾大人一向不大过问世事儿,今天走这一趟,那得是多大的面子、使多大的劲儿才能请得动他?”
“唉,拼命四郎今天就算是无功而返,也赚够了。仪宾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山东大儒严以行严老先生的高足。就今天这个事儿,仪宾大人能不说给严老先生听?能在严老先生跟前留个名儿,那可是比官府的赏赐还光荣的事儿……”
“是啊是啊。这次考不中,还有下次。下次考不上,还有下下次。钟四郎才多大年纪?只要不泄气,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不信瞅着吧。”
“都道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钟四郎倒好,不用辛苦,一考就名扬天下了……”
“没考之前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好不?王府,世子府,安平府,知府,卫指挥使,真是奇了怪了,他一个乡下小子,怎么就能巴结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呢?”
“羡慕啊?想学啊?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担得起担不起这个福分!”
……
日晷偏移。
一声“时间到”,若萤落卷起身,拱手肃立于书桌旁。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才发觉已枯候良久、汗湿肘腋。
收卷子的是庄栩。他拾起卷子来先是检阅了一番,方才交给旁边的严雪梅。
在这个过程中,若萤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神情平和俨然雕塑。
但等庄栩一开口,只一句话,就让她失了镇定。
“真金不怕火炼。四郎今日,可是替为师争足了脸面哪。”
为……师?
不说若萤,堂上堂下一干人等全都懵了。
这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