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四的印象中,眼前这个人精于计算、自私狡猾、不肯吃亏。虽赢得诸多赞誉,但君四仍然坚定地相信,那不过是她耍小聪明外加倚仗不要命的无赖之质得来的。
不可否认,或许还有几分好运气。
但是今天他却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四郎。
以往对她的看法,竟似误解。
为至亲谋生存、求发展,谁敢说有错?为一家富足而拼搏,宁捐自身,这份担当与勇气,又有几人能及!
谁的错?要说错,只能错在老天不开眼,将她错生为女身。假如是个男子,然则她的一切作为,有什么可指摘的?
没有。
一个女孩子家,能有什么办法?若不选择这条布满荆棘的险途,就只能安分守己地等待命运的摆布,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嫁个差不多的人家。
能够保证自己衣食充足的前提下,顺便也能惠及一下娘家,守望相助、如此而已。
而后,按部就班地生儿育女,倾一生心力,教养出一两个有出息的孩子,再藉由孩子们的努力,改变原有的现状。
终归是慢慢熬呗,不如此,还能怎样?
更不用说三房又是那么糟糕的情况,几乎是泥潭深陷、一无所有。就算她有攀龙附凤的心,奈何落差太大,想飞也飞不了那么高。
再三比较与权衡,最终似乎只有一条道路能行得通了。
科举。
以一介弱质,在由男人组建成的世界里杀出一条血路——
当年的垓下之战、四面楚歌,其悲壮也不过如此吧。
“这种事,他知道吧?”
随着这一声,若萤扭过头去,看到了不远处的静言。臂上托着她的披风,周身笼罩着担忧。
一边的腊月似乎想要过来,却给他拉住了袖子。
无论何种情况下,他总会优先考虑到她的心情,从不会擅作主张。不管她走得有多远,他都会默默地守候在她回来的路上。
前路不可知,但身后总有一条路永远不会迷失,因为有他在。
“他跟你,你跟他,倒是好得很哪……”
君四自言自语道。
她的女儿身能瞒过所有人,却一定瞒不过柳静言。
这固然是因为两个人形影不离。作为一名医生,若连这点明辨真伪的本事都没有,柳静言真该改行了。
“真是难以想象,你这种人,怎么会喜欢他那样的性子?如梦如幻的性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轻描淡写之下,极尽幸灾乐祸:“你和他怎么可能呢?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些事情吧?听说他那个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像你这么要强的人,要真是凑在了一起,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被冷不丁戳中痛处的若萤大为震怒,却也很明白,任何的辩解都是在给对方制作武器。
因此,她便缄口不语,只当他的话使风牛马过耳。
“通过这些小事,倒让我看明白了很多。谁亲谁远,一目了然。”君四暂居上风,心情舒爽,“李二郎几个不知情,许是太粗心,要么就是太过相信你。别人不知情,说明你说谎的水平高。但是,侯爷那般宠爱你,却也给蒙在了鼓里——”
他顿挫了一下,目中满是算计:“是因为世子帮忙打掩护吗?世子不可能一无所知,对不对?再怎么说,你也在人家家里住了那么久……”
“四爷所言非虚。”出人意料的,怀中之人非但没有出现紧绷感,反倒是忽然间气定神闲起来,“以醉南风的实力,山东道上还真是没有钻不进的窟窿,这话,在下信了。”
末一句,一字一顿如咬钢嚼铁,想不引人注意都不成。
君四稍稍一愣后,旋即面色陡变。
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以及浓浓的反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