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戛然而止。
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若萤旋即住了脚,视线斜斜地掠过流纱烟帷,最终定格在一片比桃se深、比霞光浅的酡色衣摆上。
红缎云头履上,细细的缂丝宛若天际星芒,富贵之气隐隐。
道袍之外未束绦带,一派闲适。
一只白玉笛斜横在胸前,犹保持着些许的愕然。
花香之中,细细辨识出一缕澄澈透骨的兰香。
这个衣香,若萤并不陌生。她所感到好笑的是——
那人对于这个味道,就有如此地痴情么?世子府中的好东西所不胜数,光是薰香,就不知道有多少种,换个味道不好么?
若萤不觉哂笑了一下。
笑容如眼底飞花,一霎而过,朱昭葵险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隔着薄薄的花海,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仿佛是时间走得太快,彼此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好说辞。
而后,若萤看到那只玉笛落在了身侧。
几根手指几与白玉同色。
但是,却比白玉要温暖得多。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是有温度的。
她拱手为揖,一只手中的花瓣便带着温热猝不及防地散落在地。
朱昭葵抬住了那一揖。
这与他意想中的不大一样,他应该坦然一些的,受了这一礼,而不是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来,就好像是托住她的骄傲,同时,也想接住自她手中脱落出来的那一握花瓣。
又或者是,想要接住她手心里的温度与芳香。
又或者是,怕她掉头就走,来不及追赶。
“小四儿?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出口的同时,他就隐约有些后悔了。
他很担心,万一她顺着他的话,来一句“不知世子大驾在此,多有惊扰”,然后以告罪为名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他紧跟着又问:“出什么事儿了吗?怎看着又瘦又憔悴。”
被洗花了的烟青色窄袖长夹袄,同样失了本色的不红不紫的束口长裤,手纳千层底的青面布鞋,裸着脚背,一如既往地素朴而简洁,仿佛从来都不曾改变过,但是个子却比先前长高了不少。
由纤草长成小树苗,在这个成长过程中,他也不知不觉地充当了见证人。想到这一层,他竟有些许窃喜。
那一头被马虎对待的乌发,也不知道经过她多少次的芟刈,永远就只有那么长。挽成顶髻的话,永远就只有那么一小把。被一条暗红的发带牢牢捆着,一丝不乱。
一如她的言行。
还是没有扎耳洞。也不知道是世人忘记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是时间都奈何不了她的特立独行?
即使是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这幅形容。
他不觉握住那两只手,轻轻拉了一下,没能拉动。
再稍稍用些力气,才终于把她从花纱之外拉到了跟前。
垂眼处,那一抔束发仍不及他肩头。
她总想着要与人平等地对视,可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倒是应该多吃饭、再长高点儿才行。
看来,再能干的人,也还是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啊。
“你是受虐待了,还是好几天没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