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借着去县城送货的空档,四爷跟经常光顾的那家书坊的掌柜吃了一顿饭,席间说起来这件事。对方便从中帮了一把手,请到了县衙的一个书办,请吃了一顿酒、塞了点钱,相谈甚洽中,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把红蓝的户籍给解决了。
事后,叶氏还追问呢,怎么如此简单?
四爷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县官不如现管的。
那万一姓孙的察觉了怎么办?
——他乃一方百姓的父母,可不是钟家逆来顺受的倒插门女婿。
可他们是一伙的。
——孙大人抑郁不得志多年,就如出土新芽,只肯为能惠及自身的雨露低头,又哪里肯轻易俯就下手的人?他与钟家虽是相互利用,但没了钟家,他一样不缺妻室。但是钟家若失去了他,可能就是不小的损失。权衡利益,钟家也断然不会为一个奴婢跟他撕破脸。
你这孩子,心眼儿也够多的。
——这些人之常情,看得到、听得到、想得到,难道娘不是这么想的?
话是不错……
——能上去芦山的路不止一条,是吗?
那倒是……
——为了达成目的,有时候,又何必太在意方式?
修道成仙的人,不也有很多必须要经历各种尸解吗?火解、水解、兵解、杖解、剑解、太清尸解法、太一守尸法、太极化遯、鲍靓尸解、太阴炼、水火荡炼尸、阴阳六甲炼形质等等。
痛不痛?
为了达成目的,痛算什么?性命又算什么?
……
算什么……算什么……
红蓝暗中打了个寒颤。
论聪明,谁能比得上四爷?论世故,谁能骗得过四爷?论亡命,谁敢跟四爷比较?
面对如此强势的一个人,除了归顺,还想怎的?强势又能尊重别人的感受,不欺凌、不压榨,这样的宽容,难道还不足以让人满意?
“奴以前是猪油蒙了心,时时刻刻光想着报仇,倒忘了报恩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保护四爷才是奴的本分职责……奴明知有危险,却没有拦住四爷,以至于让四爷受那样的苦。奴该死,奴太混账了,这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若萤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记数她的眼泪珠子。直到她说完了,才幽幽道:“能吃一堑、长一智,善莫大焉。这人与人相处,哪有那么多的开诚布公直截了当?各种虚虚实实,不试探一下,如何能够确定自己手里握有多少胜算?”
算来,钟若英的这步棋,走得也真够凶险的。
她钟若萤虽然算是个人物,但能够动摇一方地皮、变幻一方天色,这个事儿,她自己或许心里有数,但钟若英他们未必就能了解。
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事前也不知道算计了多久。
先是时机。
赶在她恰好受伤期间,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汪氏父子的身上时,他们动手了。
派出了最无害的先锋——钟若芹和钟若荃。一个是书呆子,一心只认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平时跟三房过从甚密,没什么坏心眼儿。
这两位,也许是钟家的人当中,唯一不嫌弃三房并且能够经常上门走动的。
以探望她的病情为由,来的自然而然。在温情脉脉的客套中,不动声色地发出了实则为“战书”的邀请。
当时,如果她选择了“不”,那么,于敌人而言,既无损颜面,同时也能了解她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