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冷冷地打断了她:“不是就好。看看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老虎要吃了你呢。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怎这么小家子气。”
红蓝悚然一惊,猛然揪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了:四爷这是在怪她太轻浮呢,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这不是自暴短处与敌人吗?
红蓝谦卑地弯下腰去,道:“四爷教训的是。”
“没事儿了吧?没事儿走了。”高玉兰转身就走,风风火火如入无人之地。
主仆三个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月洞门外,昏暗的书房里便又闪现出半张傅粉的白面。
“如何?”钟德文抟玩着两颗玉球,阴阴地审视着眼前的几个下人。
“儿子办事,爹有什么不放心的。”钟若英冷哼道。
“不是说你。”钟德文迟疑不定,“那俩老货可靠吗?我怎么看那丫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要是乱起来,就不是她了。”钟若英成竹在胸道,“百密必有一疏。正因为太能忍,反而成了破绽。”
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坚韧顽强,及至大了,那还了得!
腐草化萤吗?长命百岁吗?岂不闻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
听他如此笃定,钟德文略微有些放松:“没事叫李棠来做什么。我还纳闷呢,几时你转了性子,对她那么好。”
提起李棠,钟若英的脸刷地就拉长了:“那个蠢货,就这么个简单事情,也要琢磨那么久。怎么着,还想着当老好人吗?忘了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谁了吗?”
好在那厮最终醒悟到了自己的立场,瞒下了那根追魂钢针的存在,人前很好地维护了他这个钟家大爷的面子。
这就对了,只有听钟家的话,才能长久地生存下去,他李棠才会有酒喝、有肉吃。
那丫头不是带了俩人过来吗?让她们看看,做兄长的对她们的主子是多么地爱护。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儿,终归他是无需担责的,暗下毒手的婆子有罪,把脉问诊的李棠有罪,而他却能够独善其身。
所以说,有些事就是做给人看的,也必须做给人看。
“这么说,你这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钟德文欣欣然道,“照我说,李棠他根本就没那个胆子造反。”
“这些年,他过得够太平了。安逸久了,就会兵驰马废,时不时敲打敲打,省得他得意忘形。”
钟若英掀了掀嘴角,不屑道,“爹可别忘了三姨娘的前车之鉴。这些善于摆弄花花草草的,养在身边无异于养了条毒蛇,不小心点儿,焉知哪天不会被反噬。”
钟德文打了个激灵:“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个红蓝,不用再查查了?”
依照红蓝的描述,他们暗中派出人去追查,从那个县城义庄附近,一直搜寻下去,却终究一无所获。
过程中,也听说了一些传闻,比方说某某买了扬州瘦马,某某好男风被正室抓个现行,某某正室与妾室争宠,等等。
但这些事多涉及内闱,哪里能够深入了解?各种捕风捉影的结果就是,红蓝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得而知。
也曾怀疑过是三姨娘“起死回生”,暗暗地命人去乱葬岗扒坟起尸。结果还真起出了一具遗骸,不过因为埋得太浅,未能逃过野狗野猫的魔爪,那具遗骸已经很不完整了。
为了确定那就是三姨娘,以要重新安葬死者为由,花钱请了警铺的仵作,对那一堆乱骨做了勘验。结果确实符合死者的特征:三十来岁,女性。
再加上散乱的衣物,可以肯定,那就是三姨娘。
似乎没什么问题了,可红蓝的那张脸,却让钟家老宅里的人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钟若英一拳擂向门框,“树倒猢狲散……”
只要主人死了,底下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届时,逐个绞杀也好,忿而全歼也罢,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钟若萤,你一个魂魄不稳的小毛孩儿,凭什么跟我斗!
长长的河畔走了一半,若萤叫停了高玉兰的大步流星:“去惠民药局。风大,刮得脸疼,走慢点儿。”
高玉兰不解:“这个时候?柳公子许在家里等着呢。”
她扭头看着红蓝。
“听四爷的。”红蓝的声音始终像是五花大绑的粽子。
“哦。”高玉兰再无疑惑,直接折向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