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不退反进,一步步逼近了,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讥嘲道:“你动我一根指头试试?就凭你这一身肥膘一堆白肉,一剪子下去戳不出一滴血来的家伙,你能干什么?你一向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不是吗?在合欢镇这块地皮上,有我拼命四郎在,你个死胖子,就是一摊豆腐渣!”
汪大胖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明明他比对面的人高那么多,明明是他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明明是一个巴掌就能把对面的人跟拍苍蝇一样拍飞,可为什么他会害怕得心肝乱颤腿发软?喉咙那里感觉像是被一只手卡住了似的!
远处麦地里有焰火冲天而起,拔起如雷的欢腾呐喊,在钟四郎的眼睛里绽放出冷冰冰的刀光剑影,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直直搠入他的心眼。
汪大胖谎了,本能地想要躲避,想挣扎。
若萤因此给推了个踉跄,却在背后的静言伸手相扶的时候,立住了身形,再度欺近。
汪大胖怕极了她的这份蟑螂似的的不死不休的顽强。
他像个大饼似的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你、你要干什么?”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汪大胖在若萤手里吃过亏,对于她的这种攻击意味浓郁的动作,自然是心存忌惮,“你再乱说,我……我……我真的揍你!”
由胖变成球只是眨眼的工夫。
汪大胖自脚下拾起了一块石头,满攥在手,作势要反击。
眼前似乎有寒光掠过。
瞪着若萤手上的短匕,汪大胖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的可怕。
谁怕谁,是吧?拼命四郎就这意思吧?
但是,就眼下情势看,显然,钟四郎手上的匕首更具杀伤力。
已经没了退路的汪大胖惟有死死贴住墙壁,浑身紧绷如钉在木板上等待脱硝去腥的动物毛皮。
“二姐!”
“四郎!”
近在咫尺的若萌几个已经嗅到了浓浓的硝烟味儿,不约而同地出声制止。
甚至连巷子里过往的行人,也跟着陆续抵驻足观望。
十几步以外的合欢大街上,依然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更有鼓乐喧天歌唱遏云。
更远处的农田地头上,焰火的燃放渐趋密集,轰然巨响伴随着金光璀璨,大有颠倒乾坤左右三界之势。
在这追魂摄魄的躁动中,汪大胖就只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是贴着耳朵边说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到死,你都是根废材!”
恼恨与不甘,在这新旧交替明暗相间的夹缝中被挤压得变了形。一份与膘满体肥相称的、前所未有的力量陡地从脚底板流窜至天顶囟门。
作为孩子的尚未泯灭的鲁莽与冲动,瞬间窃取了全部的意识。
“娘的,我要杀了你——”
一声嘶吼,让震耳欲聋的喧嚣都为之黯然失色。
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两条人影,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忽然就扭曲在了一起。
像是壁虎之与壁垒、游丝之与藤蔓,牵连不绝、难以分离。
在若苏姐妹惶急的呼喊声中,似乎在瞬间展开的恶斗,又在瞬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