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现在这个样子多好,谁也甭想给她气受。山中无老虎,就数她最大。
她不是个小气的,但这并不表示她没心没肺。对于刚过去不久的那些事,她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母亲当众打了她,当时她面上正常,实则心里痛得难受,仿佛有什么筋脉被强行割断了一般,失望与伤心,跟鲜血一般汹涌喷溅。
那一刻,她如坠冰窟,呼吸不继。
一直以为,她早已练就了山一般的沉着、水一样的柔韧,没有什么可以撩动她、改变她,可以从容不迫地应对一切的意外或突然。
但是母亲的那几个巴掌,却让她生平首次有了“心痛”的感觉。随着委屈呼啸而出的,是什么?
失望。
即便是最亲的人,也未必就是最了解自己的。这就好比是缘分,当真是勉强不得的。
之所以今日会失望,不过是当初一厢情愿地寄予了希望。这样的结果不是别人没做到,只是她愚昧没想到。
在山上的这段日子里,夜里总难入睡。所思所想、如梦如幻,纠缠成团,令人心烦意乱。
从这纷繁芜杂中,她一点点地梳理自己的心情,谨慎地做着各种的取舍、进退。
当能够再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心里从此少了一股依恋。
那是对亲人的依恋。
不再是偏执唯一了。
佛祖有云,母有十恩,怀胎守护恩、临产受苦恩、生子忘忧恩、咽苦吐甘恩、回干就湿恩、哺乳养育恩、洗濯不净恩、远行忆念恩、深加体恤恩、究竟怜悯恩。
以前,每每想到这些,总会心怀感念泪流不能视物,自感罪孽深重,万死不足以报答母亲的生养之恩。
而今,这样的感激仍在,只是其中仿佛注入了清流一脉,就势而行,随缘往复,无复激烈慷慨,不得,也不再苛求。
她知道,她与母亲之间联系着的那条脐带,被再次地斩断了。无关乎幸或是不幸,这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
不是必经的,但却随时可以遭逢到的。
无患见她神态漠然,还想说什么,却被静言阻止了。
他给了若萤一个白瓷小罐,旋开盖子,里头装的是黑乎乎的药膏,味道却不是很难闻,其中杂着蜂蜜的甜香。
若萤稍感吃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冯恬的养颜膏配制出来了。要知道,这阵子,他也不得闲,跟在黄师父身边张罗着各种大小事务,就连她,平日都难得见上他一面。
想必是把与她见面的时间抽了出去,给冯恬配药了吧?
若萤忽然更加不想下山了。
“成本有多少呢?”她可不想便宜了冯恬。
静言瞧出了她的情绪,摸摸她的后脑,笑道:“这点东西能费多少东西?又不是布施发救济。”
若萤这才不言语了。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静言此举,更多的是在制造一个机会,让她下山回家去看望亲人。
看着各处皆有条不紊,毋庸操心,若萤又交待了大显等人一些话,傍晚时分,动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