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递铺将腊月的通关证送过来的那天,县衙也下来人了。
申明亭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盖着官府朱红大印的告示还散发着浓郁的墨香,但告示的内容却像是饭粒中的砂子,叫人难以下咽。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弄错了?”
“这怎么可能……”
“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唉,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算了算了,惹不起哪!衙门可是人家的,想怎么着,轮得到我等屁民说三道四?”
“什么狗屁青天大老爷,跟南海上的蟹子似的,一蟹不如一蟹!”
“喂,那不是钟老三的孩儿吗?”
“是钟四郎,拼命四郎……”
无数颗脑袋齐刷刷地扭向身后。
人群外,空场上,若萤背负短弓、手拎一支箭矢,木然冷然地扫过一票疑讶、好奇与同情,然后缓缓转身,步步去远。
腊月满面怨恨,低咒一声,亦步亦趋。
“怎么会这样!三老爷既然被召回到衙门,那就说明,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既然认为三老爷作对了,就该知道老太爷那边是错的。可为什么最后不惩反赏?还让咱们回到族谱上去?这样岂不是把四爷的安排全部都打乱了?”
若萤顿了下脚,冷冷道:“那就这样吧。”
啥?
腊月呆了。
这话是何意?接受?放弃?
他哪里知道,此刻若萤的心里正有一座火山喷涌。刚才,她甚至冲动得想冲上去撕掉那份告示。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那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凡事要追根溯源,斩草要除根才能避免春来绿又生。
是谁的手,能够伸那么长?居然伸到钟家里头来了。
记得,她可没有跟李、陈两位谈起过家里的恩怨。知道三房被逐出家门的,只有王世子。
他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吗?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这不是帮忙,这根本就是扯她后腿!
无的放矢,当真讨厌得紧!
这一走,有好多天若萤都不曾下山来。倒不是怄气,实在是手头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从邻乡雇了两辆马车,打点了包袱,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送走了腊月。
这厢,工场那边陆续将所需要的石灰、火砖等送了来。瓦匠们开始除草、和泥、拉土坯、绑把子、选房梁、砌墙。
中午会管工匠们一顿饭,寺庙里的曹、严两位老居士便揽下了这桩活计。
小芒和丑瓜纯属杂工,哪里需要出现在哪里,一天下来,往往洗刷的精力也没有,倒头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