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山水迢迢、果香盈途。
归心似箭,竟无涩滞。
见过了济南城,合欢镇就成了几步路就能走到头的□□院。
坐在高高的马车上,若萤觉得自己长高了,也长大了。
也许只是一种错觉,但心境确实是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刚拐下官道,远远地就看到了母亲和大舅的身影。
每天早晚,他们都会站在十字路口的合欢树下,引颈张望,期盼亲人的平安归来。会因为孩子的音讯全无而唠叨、抱怨;也当着众街坊的面发过誓,等孩子回来了,看不狠狠地教训一通。
结果,千言万语都在久别重逢的那一刻,化作了哽咽。
“回来就好……”
大舅连声咳嗽着,一句话给拆得七零八落。
叶氏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竭力克制着情绪,面上只作镇定从容。
这份刻意的压抑,让若萤感到自责又心疼。
出门事事难,在家千般好。
通情达理的邻居们,催着一家子快回去,整顿辛劳、细絮别情。
离开并没有多久,再见时,一切都是那么地新鲜:熟悉的草木清香里,混合了粪肥的溲臭;遥远的犬吠注解着人烟的平淡与真实;高槐碧梧上,知了的嘶鸣曾经是那么地聒噪,而今听来竟如同老友一般,不改初衷。
洪水在各处留下了踪迹,枯枝、乱石堆积在路畔,静等着成为锅底的柴火、孩子们的玩具,以及虫豸们的藏身之所。
石壁墙根处,整齐地刻下了洪水的高度。也许要很多年才会褪尽,于是一段历史就会变成传说,曾经的惊心动魄就会成为后人的崇拜与向往。
跨进陈旧的满是坑坑洼洼的门槛,若萤在照壁前顿了一下。
金银花和凌霄花交织在一起,开得刺眼地热烈,引得成群的蜜蜂盘桓不去。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叶氏给出了解释:“你爹去南边挖水渠了,等他回来,把这些东西铲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净招惹些蜂子长虫,吓死人。”
若萤暗中点头。
无论身居何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凌霄花有毒,金银花爱招引长虫。这里又是每天必经之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虫子蜇了或是咬了,吃疼吃药还是次要的,弄不好就要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香蒲一溜崩星迎出来,细心的若萤发现,她除了瘦了很多,眼睛还是红的。
若萌仍旧像是小尾巴,跟在若萤的身后。看着车夫帮忙把东西一趟趟搬进来,一家子的眼神都有些发直。
“二姐,这都是咱们的?”若萌难掩激动,小脸涨得通红。
“嗯。”
于是,若萌就背着母亲,撺掇香蒲赶紧打开来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
可香蒲却只管说“不忙”,去菜园草垛薅了一篓子麦秸,回到厨下刷净了大锅,添满水,烧热了,在屋里坐上太阳底下晒得溜光的木桶,招呼若萤洗浴。
这边,叶氏招呼车夫吃了茶点,待要给工钱时,被车夫拒绝了:“大娘不用,已经都给清了。”
说完,拔脚就走。
叶氏十分过意不去,追出去,硬是塞了十来个钱。那人推托不过,只得道谢收下。
“姐姐也是,都说了不要不要,还上杆子往上贴。咱就这么富实?”
香蒲历来是个只看进、不看出的,见此禁不住抱怨。
叶氏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人家稀罕这点东西?还是那句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有些事,都是做给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