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不识货,也应该知道,世子所赐,理当恭敬以待,岂有转赠与人的道理?
可是她却要送给他,是因为在她心里,他的存在远远大于这件东西的意义。
这令他惶恐。
一边的无患看得分明。
他一直对这位钟家姑娘存有很大的意见:不守妇道、目中无人、清高自傲、难以亲近。
他之前还在担心,自己公子怎么能跟这样一个人走的这么近呢?她到底有什么好呢?照顾了三年老太爷,可那又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是事事计较、没大没小。
跟这种没规矩的混在一起,岂不是自甘堕落?这要是让济南城的夫人姑娘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用什么眼光来看公子呢。
他都打算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劝说自家公子远离钟四郎了,忽然,她就作出了这么一个叫人感动的举动。
嗯,是感动。
且不说她人品如何,就凭着她对公子的这份敬爱,就足以让他无患从此视她为自己人。
“这个能够辟邪驱虫,你经常出没于山野草莽间,戴着这个,权当个护身符也不错。”
若萤目光殷切。
碧槐疏影,筛下阳光斑斑,落在她的眼睛里,一如翠湖浮波,光华耀眼。
静言摇摇头,如同慈爱的兄长,谆谆教导她:“贵人所赐,要好好珍惜才是。你若是过意不去,等有时间做个香囊给我装香丸就好了。”
他笑着的时候,眼角自然就又会有三两条丝线般的笑纹,就好像是花瓣绿叶上的纹理,细腻而柔软。
任谁见了,都会受到感染而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起来。
“我……我针线不好……”
若萤害臊地不敢直视他。
岂止是不好,根本就不会好么!她能够用一整天眼皮子不眨地发呆,却做不到静坐半个时辰穿针引线。
于女红上,她连若萌都不如。后者都已经会缝衣裳、绣花了。
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不停地纠结着。
劈柴、扛包、提水,她不怕干粗活,但是受不了缝衣针动不动在手上乱戳。
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挨扎。每次挨扎,心情跟着就会暴躁。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一根针、一根线过不去。穿衣戴帽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御寒、遮羞吗?
有的穿就行了,何必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虚浮的粉饰上面?难不成穿粗布的是她,换上绸缎的就不是她了?
要说靠着针线赚钱,世上能来钱的路子又不止这一条。她又何必人云亦云,非要跟着走着一条路呢?
所以,静言这话根本不是在安慰她,恰恰相反,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把能够翻越两座山、走遍百条道路的时间,凝聚成一个巴掌大小的香囊,光是想想,就叫人头疼呢。
她不禁怀疑,静言这是故意的。担心她以后找不到婆家,所以,在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引她步上正途,做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情。
世上有一千一万的人会为此嘲笑她,唯独他不会。
她深信,他对她是真心的。
她该说“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