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从没听女儿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从来不知道,女儿会是这样的口吻: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却丝丝入扣、入木三分,扯得人浑身的筋都紧绷绷地。
你会觉得,她的每句话都暗藏玄机;每句话都有峰回路转般的下文;每个字都有缘由根底。
就是阅历深厚的老人家,也未必个个都能做到这般冷静、从容。
她说的是自家的事吧?
这是她的女儿吧?
还是说,这些话有人教过她?
可能吗?
而她的话,总是能够一语中的,戳到最关你痛痒的地方。
简直比神医的银针还灵验。
“惩罚孙浣裳这种人,不能急在一时。”
这话冷得叶氏暗中打了个寒颤。
孙浣裳。
叶氏将这个名字用牙齿细细地撕扯。
她开始还觉得,以若萤这样的小小年纪,直呼一个成人的名讳有些怪异,可转念一想,很快就释怀了。
也许是因为恨透了,才会这样居高临下斥责某人吧?
“那要怎么办?”
“他那种人,一般都很谨慎,疑神疑鬼的。须得等他放松了警惕,最好是等他得意至极的时候,狠狠地给与打击,就如同打蛇打七寸,只一下,省时省力又省心,让他一辈子畏惧,这样才好。”
是很好,简直绝妙。
叶氏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筷子,端起了饭碗。
“这些事,是谁教的?杜先生?”
“哦。”
若萤的回答含混不清,不过不要紧,因为叶氏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上头。
她一心想着怎么解气,就算是眼下不成,只要有可行的好法子,她都会用心去听、去记。
若萤留心觑着,见母亲对杜先生如此的深信不疑,心里越发好奇杜、叶两姓的关系了。
娘幼时在京中住过,那个时候认识了杜先生,彼此应该有所了解,或者说,非常了解。
后来,外祖一家迁徙到了昌阳。为了能够在地方上站得稳,别让人欺负,叶氏选择嫁给了坐地户的钟家。
就在这个时候,杜先生忽然又出现了。
虽然大家都避免跟杜先生见面,父亲去芦山干活儿的时候,也从不去杜先生居住的附近转悠,在这个家里,也有意地回避着谈论与杜先生有关的一切事项。
可是若萤相信,母亲一定私下里见过杜先生,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便往来,所以才会打发了最不易引人注意的孩子,偶尔上山探望他。
为什么杜先生不能出来见人呢?
除非是身负重罪的通缉犯。
像杜先生那种远庖厨的君子,定是不屑舞刀弄棒街头火拼□□,学问那么好,举止那个高大上,极有可能是作过官的,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官。
仕途比市井还复杂,朝令夕改、波谲云诡是哪朝哪代都避免不了的。
或许,杜先生就是这种政斗中失败的一方,为躲避政敌的追杀,不得已隐居在一隅,只等着某一日拨云见日、东山再起。
叶氏见她忽然沉默了,只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便惴惴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