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莲则靠在母亲身边,正专心受用丫头们剥出来的烤松子:先把外壳撬开,倒出瓜瓤,然后搓掉油皮。
两个丫头剥,若莲一个人吃,都有些不赶趟儿。哪里还顾得上猜谜语!
“四妹妹呢?你常在外面走,见多识广,想必知道些事情。”
若芝含沙射影、笑里藏刀。
这是生恐五姑奶奶不知道家里的状况呢,不知道三房有多么地破落,不知道她钟若萤多么地缺乏教养呢。
如此明白且势利的女孩儿,难怪会那么地讨人喜欢。这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只可惜,她的心机用错了地方。
若萤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给她,只管望着纱窗出神,那眼神直勾勾地,好半天都不眨一下。
众人少不得顺着她发呆的方向望过去,不见蹊跷,不禁失望。
“四妹?四妹?”若芝的笑容僵在脸上。
始终安分守己的二太太邹氏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总瞅着外头,别不是觉得这里头闷,又想要出去玩儿了吧?”
话里话外,把若萤定性成为一个不服管教的野丫头。
叶氏的脸色越发地生硬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不甚高兴,也能感受到她的愤懑抵触,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终归三房是翻不起来的,用不着对其陪上笑脸捧上关切。
没有人唱和,若芝觉得很失落。她扭了下身子,撒娇道:“算了,我也不猜了。猜对了还好,猜不对,净让姐妹们笑话。”
“什么笑话?就晚了这么一会儿,愣是给错过了吗?”
大房冯氏姗姗来迟,身后丽影翩翩,丫头婆子一堆,十足的未来当家人的派头。
花厅里,除了老太太,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朝她行礼。
五姑奶奶却端坐着不动,似乎被今春的明前茶香吸引住了。
冯氏眼睛微缩,瞬间已在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而脸上的笑容,越发诚挚了:“她姑,你可真是出息了!这些年都不回来,倒让我们好想!”
五姑奶奶徐徐起身,敛衽行礼之际,早被冯氏抢先一步托住手臂,深情款款地左右端详。
一个称赞对方气度雍容、举止不凡,一个感慨岁月不饶人;一个夸对方肤色新鲜,一个赞对方身体康健……
浓情蜜意,似乎有说不完的心里话,也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直到老太太一句“坐下说”,二人才依依不舍地撒开手。
五姑奶奶这才有机会看清大太太身后的两个女孩儿:嫡亲女若兰和侄女儿冯恬。
若兰很好地承袭了钟家人的特征:肤白、鼻挺。容长脸,既不十分妩媚,也不显得刚烈,倒是端庄大气。细颈长腿,有鹤立鸡群之势。
作为钟家嫡长孙女,她自幼得到了比较严格的教养,言谈举止无一丝多余。
五姑奶奶暗中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冯恬。
这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儿,前些年死了娘,填房一口气生了俩儿子,渐渐地,她就成了家里的受气包。
父亲对她还算有几分怜惜,不想发生继母养女龃龉的事情,便三番两次写信来,希望作大姑姑的冯氏,能够帮衬一把。
怎么说冯氏也是钟家的半个当家的,钟家有财有势,不差一双筷子一个碗。
冯恬昨天才到。这是个机警精神的女孩儿,顾盼之间,明睛笑面地,看上去很是和气可亲。
听说若芝在跟汪氏猜谜,冯氏并不接招:“我们家这俩孩子,都是笨嘴拙舌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那工夫猜东猜西,不知道能绣几朵花出来呢。”
这话很不客气。
实际上,冯氏早就不忿若芝在老太太前显摆了:一个庶女,抢了本该属于嫡女的风光,这是没把她这个大太太看在眼里。以为讨好老太太就能多得几台嫁妆么?
从来就没有庶女能越过嫡女去的道理!
以为这些人都是傻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