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
大课间,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体育委员拿着一张表在那里念着,好像是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参赛科目和名单。
“100米,王缅!”
……
“1500米,王缅!”
……
“铅球,王缅!”
……
“800米,王缅!”
……
体育弱到爆表的王缅抬起头颅,似乎被这种无厘头的安排给惊讶到无语。
体育委员已被包围,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她突破重围,走了进去,试图确认不是在开玩笑。
一张A4纸,左右两个表格分别为男子女子的比赛科目和姓名。她匆匆扫了一眼,原来本班还有男生跟她的读音相同——王免,他们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她看到了女子比赛表格,铅球和800米果然是她的名字,她瞅了眼前这个黑瘦的体育委员一眼,与他的接触次数几乎为0,她是哪里得罪他了吗,这么整她?
“罗松,你这不是在逗我吧?”王缅看着他,指了指表格上自己的那两个科目。
“哦,你说这个啊……”罗松笑得阳光,牙齿雪白,“……班上总要有女生参加吧……”
“那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你换别人吧……”王缅祈求。
“这……不好吧……”罗松有些为难。
“帮帮忙呗……好不好……我体育超级差的……肯定会给班级丢脸的”王缅对罗松眨眨眼,言语中有些撒娇的成分。
就在罗松快要答应换掉她的时候,王缅感觉头皮一痛,有人在扯她头发。
她回头,沈敖在她身后不知所谓地笑着,她顿时怒火冲天,犹如火山喷发,血液直冲脑门。
“你他妈有病吧!”王缅大吼一声,眼眶红红,对着沈敖说了第一句话,也是她第一次带脏字的叫骂,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此刻她只想离开教室,想找班主任尤天喜,为她“主持公道”。她很伤心,哪里都找不到他,亦或是她被刺激得方向感缺失,如同一条被丢入池中折伤尾巴的鱼,挣扎着却只能原地打转,脑子浑浑噩噩。她跑到楼下的田径场游荡,依稀能感应八楼同学们密密麻麻地趴在栏杆上满是好奇的目光。
其实沈敖扯头发的力度不大,可是她觉得很痛,越来越痛,痛到整个头皮发麻,痛到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不断拉扯着她的泪腺,大颗落泪,痛到心脏撕裂漏风,如同一只被泄了气的球。
她似乎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她有几个家,可是没有一个朋友,他们莫名奇妙地排斥自己,哪怕自己做得再好。
当她的笑脸换来的是他们恶意的对待时,当她年迈的外婆心疼地看着年幼的她被欺负并找小孩的家长理论时,当她孤独无伴只有玩着辣椒却把眼睛辣到流泪时,外婆悄悄地自言自语,说她是在哭。
她那时候只是被辣椒辣了眼睛……
可此时,没有辣椒,她却想把从前的那次一起哭回来。
——
哭泣也分种类。
有声,只是为了吸引被关注;无声,才是最真实的悲伤。
此时的王缅深知自己悲伤到极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教室的,这个长久以来让它获得极强存在感的学习环境,是她唯一可以抓得住的避风港。因为学习,她可以暂时忘掉孤独;因为学习,她得到了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满足,象征着一种付出的回馈,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最真实的存在。
可是,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避难所正发生着变化,遭受着外敌的入侵,局面正在失衡……她恍然,感应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可能再次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