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虞儿突然发现,自己必须重新认识这家人!
晚上,李虞儿拿着药酒为他擦拭伤口,忍不住皱眉:“以后别跟人打架了。”
“本来今天的架也不是非打不可,但那家伙骑马在街上横行,差点撞坏了我的一样宝贝,所以我才动手的。”裴虚己满不在乎地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语顿了一顿,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褪去了,化为清浅而明亮的笑意,“你这是在……担心我?”
“谁关心你!”李虞儿气恼地手中用力,把裴虚己痛得“嗷”一声惨叫,但她突然不敢看他。
或许,她不敢看的……是自己的内心。
他的眼睛那么亮,像是许多的温柔情愫凝聚成星光。耳边传来他含笑的声音:“闭上眼睛。”
又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她?
虽然李虞儿生在皇宫之中,奇珍异宝不知见过多少,但在嫁给驸马之前,也不知道世间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不知道春日的虫鸟、夏日的鸣蝉、秋霜打过的红叶,寒冬堆砌的雪人,让时光有那么多的颜色。
李虞儿轻轻闭上眼,他的气息在耳畔流动,一阵温暖握住了她的手。
“可以睁开眼睛了。”
裴虚己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虞儿睁开眼,只见一块桃花鲤鱼的木雕摊开在他掌心,栩栩如生。对方的手掌上还有许多小伤口,像是雕刻时弄的。
“我亲手打的,怎么样?”
“谁,谁让你做这个的?”李虞儿脸色突然微微一白,一时间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自己啊。”裴虚己没心没肺满不在乎地说,“我看到你小时候的画像,脖子上就挂着这枚坠子,于是我就给你做了一个。”
“谁要你做的!”李虞儿强忍住眼泪,推开他的手,“那个坠子已经丢了,不可能做出一样的了!”
“东西丢了就去找,找不到了就做一个新的,这很简单啊。”裴虚己无辜地耸耸肩,有几分孩子气。
李虞儿一愣。
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通透?
“拿着吧。”裴虚己将那块木雕放在她掌心,替她把手指收拢,“你喜欢的东西,我就都会喜欢。”
李虞儿许久没有动。这枚桃花鲤鱼木雕,和她当初的那块并不完全相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那块空空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填了进去。
冬至那天,四哥从战场回来,家人团聚在一起宴饮,裴虚己喝了不少酒。
回来时他身形有点摇摇晃晃的,李虞儿跟在旁边,有点担心:“你没喝醉吧?要不要我叫人——”
“不用,这点酒还醉不了。”他有点大舌头地摆摆手,样子分明是醉了,摇摇摆摆地往前走,突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被绊了一下,整个人顿时朝旁边倒下去。
“当心!”李虞儿慌忙扶住他。他倚靠在她肩头,眸子因为醉酒带了点无辜朦胧的水汽,突然伸手撩了一下她鬓角的发丝:“那天的月亮,也有这么圆。”
李虞儿顺着他的目光往天空看去,一轮冰冻的圆月高挂,皎洁晶莹。
他醉醺醺的声音仿佛清风温柔回旋在湖面:“那次中秋大典,月亮也有这么圆,我的公主穿着礼服站在观礼台上,就像个小仙子。”
李虞儿诧异抬头。
他见过她?
“公主努力想要做出小淑女的样子,可是袖子里还抓着一只草编的蚱蜢。”
“……”被人揭露了小动作,李虞儿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看到的?我没看到你!”
“那天的世家子弟那么多,可公主只有一个,你当然看不到我。”裴虚己像孩子般地用力摇头,“我在人群中,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自己能再长高一点,能再与别人不同一点,这样你扭头的时候,也许就能注意到我。可惜从始至终,你都没朝我的方向看一眼,我回家的路上骑着马一直在想,这么美的公主,什么时候会嫁人?会不会嫁给我?”
“你这个无赖!”李虞儿又羞又恼地瞪他,喝醉的驸马比平时更欠扁,可是眼底有温柔的湖水,那么真切地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他求爹去请旨,将陛下的掌上明珠下嫁给他。
青年身上的酒香与寒梅幽然的冷香纠缠在一起,有点苦涩。铺天盖地的月华凝结在他眉间,沉醉如伤,也有点彷徨。李虞儿突然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会令人莫名心痛。
那是渴慕而不敢强取的珍惜,是抬头低头不经意的凝视,是将伸未伸的手、炙热的情与温柔的克制。
她与他的结合,帝王的指婚,皇族与名将世家的联姻,原本承载不起小儿女的情愫与相思。她不曾有过期待,原本以为他也一样……
却不曾想过,有这样的开始与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