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这些官员平时会坐轿子,但贡院不容于闲杂人等进入,所以此刻都是骑马出来。
出门就被堵住,谁都别想走。
比较靠前的士子还很矜持,怕给考官们留下不良印象。但架不住后面的士子推搡,一个推一个,层层往前挤,考官们的马儿都被推得后退。
费了好半天功夫,十九位考官终于获得解脱,一个个骑马跑得不见踪影。
王阳明的父亲王华,曾担任京官二十六年,王家以前是在京城有宅子的。但王华被刘瑾扔去南京当吏部尚书之后,王家的京城宅院也就此卖掉,导致王阳明这次回京还得寄住在长辈家里。
这个长辈叫李东阳,正是如今的大明首辅。
“伯安回来啦?”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李东阳居然没有睡觉,还在跟宋灵儿投壶耍乐。
王阳明连忙见礼问候:“世叔为何还没休息?”
“痼疾发作,辗转难眠,”李东阳笑道,“正好灵儿也睡不着,就跟她一起投壶打发时间。”
李东阳的肛瘘之症,这两年愈发严重。也难为他撑着病体,整日跟刘瑾虚与委蛇,到处救人还被同僚唾骂,最后终于将刘瑾铲除掉。
宋灵儿跳到王阳明身边,问道:“先生,王渊可中进士了?”
王阳明笑问:“你怎肯定他今年必来应试?”
宋灵儿得意道:“先生,你在贡院住了半个多月,还不知王渊已经闯出偌大名头,早就名满京城了。可惜这几天戒严,我都没法出城,否则必然到城外寻他去。”
“名满京城?”王阳明诧异道,“他又作出了什么绝妙诗词?”
李东阳哈哈大笑:“可比作诗更难呢。”
王阳明愈发不解,问道:“世叔也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想不听都难啊,”李东阳感慨道,“你这弟子,一人追杀三百多骑马乱军数十里。斩杀几十个,俘虏十二个,而且就在京畿之地,我住在京城的又怎会不知?”
“一人追杀三百多乱军,而且还是骑马乱军。我没听错吧?”王阳明恍惚道。
宋灵儿骄傲不已,与有荣焉,笑道:“先生没听错。现在大家都呼他为‘白衣飞将王二郎’,这绰号是从良乡县传过来的。”
明朝中前期,士子襕衫的主色调为白色,王渊那天便穿着一袭白衣杀敌。良乡县当时正在守城,无数官民看得清清楚楚,也不晓得是谁率先唤他叫“白衣飞将”,搞得现在京城人人皆知“白衣飞将王二郎”。
王阳明听得哈哈大笑,赞许道:“此子一向喜好弄险,天生便是亡命之徒。”
若这个评价,出自其他官员之口,那肯定有鄙视之意。但王阳明自己就喜欢弄险,十多岁单骑出居庸关,追杀蒙古人好几里地,他这做法跟王渊没有本质区别。
李东阳似乎对王渊非常看好,问道:“你这学生中试了吗?”
王阳明回答说:“礼经魁,会试第三名。”
“谁是五魁首?”李东阳又问。
王阳明说道:“江西士子邹守益,本经为《春秋》。从经义来讲,他这会元当之无愧,已隐隐有大儒之风,更难得此人只有十九岁。”
宋灵儿挠头说:“邹守益这名字好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