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竟真想诛灭许氏?我这竟是自投网罗?
只不过,许济昌眼眸一缩,转念间,思及此人种种行事神态,从昔年那起构陷案,到其后的朝堂进谏,开府入朝,各方交锋。其方才所言,领严氏?世家翘楚?一时错手?这人?
许济昌定定望着那人,沉声开口,“此事始末,殿下想必已是知晓。皇后当年,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虽罪不可恕,然其情可悯。宫闱险恶,皇帝寡情,皇后是为自保,正如曾经,殿下在臣府中所言。”以这人手段,虽不知她当初是否知情,可如今,事情闹大,皇帝盛怒,她就没理由不知晓了。
“臣亦只想许氏一族无忧。殿下也知,今上行事,刻薄寡恩,自私凉薄,令人齿冷。昔日以二皇子对付许家,今日又令殿下领严氏在前,是要许、严两家两败俱伤。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今上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许氏于朝尽忠竭力,于君从无贰心。严氏子弟多在军中,戍边守卫,功劳赫赫。难道吾等臣属,便要因帝王猜忌,不但功劳得不到嘉奖,反而要身死族灭,不得善终吗?
而反观殿下,孝悌仁爱,年少有为。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臣,愿为殿下效劳。”
程知:“……”
啧,这般露骨?劝我取而代之?这是,真心投效,还是另有后招?
还有,谁和你许家一样?
你都知道,我知道皇帝不能再生。现在的局势,皇帝重伤,我临危受命,这可是我的赢面大。我若得势,严家赢了,自是尊荣显贵。而你许氏,纵是势力再大,和天子硬抗,天子可能元气大伤,你却绝对落不得好。
呵,所以,你这不就是上门试探来了嘛?
这概念偷换的好。不愧是世家掌舵,两朝老臣。明明是想改换门庭,投效昔日敌手,却偏生说的同仇敌忾,满腔正气。
不过也好,你如此识时务,倒省的我再费心思。至于真心,还是假意,待到名份已定,就容不得你了。
“丞相此言何意?本宫一介女子,上有数位兄长,岂敢有非分之想?”
呵,有门。许济昌心下嘲弄。我教唆你夺位,你没有开口痛骂,没有严词拒绝,反而问这么一句,真是野心昭彰。
不过,有野心好,有野心才有我许氏的出路。赵珵此人,对许氏也好,对赵昊也罢,出手精准,却留有余地,这是为什么?恐怕,心思正如自己当年有意放过赵昊那般。
帝王之术,重在制衡,无论是赵晟,还是赵珵,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扶持党争,不让一家独大就是必然的选择。
不同在于,赵珵行事极有章法,看得出来其人颇为自信,待人处事又堪称圆滑世故。身负才华者,不恃才傲物,不清高自负,当是个人物。尤其还年轻,不至于忌惮老臣。
若是我看走了眼,那也没法子,她已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了。
严氏有二子,赵珵有兄长,尤其这个兄长还是能够问鼎大位的热门人选。赵珵会不防备赵珏?会完全信任严氏?恐怕不会吧。许氏鼎力支持,不正好制衡严氏?所以,她才会说世家翘楚?她才会说一时错手,为皇后开脱?
当日朝堂进言,自己就曾感慨过,可惜这人是严氏子,不是许家人。如今想来,为什么不能呢?女主当朝,不同于男子后宫三千,谁说许氏血脉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我许家儿郎,可是各个相貌堂堂,能文能武。
此时许济昌料定赵珵对许氏有图谋,便定下心来,“殿下何出此言。殿下封号昭明,岂不闻昭明女帝之名?昭明德才兼备,治国有方,这正是对殿下的期许啊。
几位皇子,赵玠一介罪人,二皇子无心权位,三皇子和四皇子皆是平庸无能之辈,怎能和殿下相较?
一国之君,事天审谛,忧关国运,殿下理应当仁不让。臣与许氏,为殿下马首是瞻。”女子?实力面前,只有那些迂腐愚蠢之辈,才会咬着性别不放。
嘿,这马屁拍的,高帽戴的。昭明女帝固然才华倾世,却不能掩盖她出身后宫的事实。德行?百年来,那可是被这些个文人直男癌黑了个遍。不过嘛,这话说的漂亮,我爱听。
程知微微一笑:“但愿许卿莫忘今日之言。本宫也很期待,三朝元老、君臣相得的佳话。”
……
许济昌出得昭明府大门,整个人神清气爽,一扫阴郁之色。
虽说事情的发展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结果还是达成了。至于联姻之事,今日却是不好再提。赵珵为人有主见,今个儿没机会谈条件,整个过程都是由她引导。有赵晟之事在前,这个时候提了,保不齐认为许氏不识分寸,想拿捏她,引起反感。这样刚刚好,来日方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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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帝二十二年,正月刚过。
圣旨下:
皇后许氏,品行不端,不修内德,怀执怨怼,失仪犯上,不可承天命。今黜其封号,废为庶人,着令冷宫待罪。
……
朕五子珵,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可托社稷。今授以册宝,立为储君,正位东宫,以安万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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