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只够一人堪堪转身的半封闭淋浴间里,?水雾弥漫,?热气蒸腾,?一个人影在浓浓的白雾里若隐若现,?花洒喷出来的水柱仿佛瀑布一般填满了这方寸之间,让一切都笼罩在水中无所遁形。
飞坦抓着肥皂给自己头发和身体上打了几把肥皂后,就闭上了眼睛,任由水龙头里的瓢泼水柱哗啦啦冲刷起了全身上下。
虽然该有的警惕性依旧有,但不可否认,?飞坦很享受这仿佛隔绝世界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的片刻放松和宁静,这是他难得的惬意私密时间。
他脚下,绿色马赛克的地面,大量白色的泡沫伴随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向着排水沟冲去,可渐渐地,一丝极浅的淡红忽地似有似无隐现于泡沫下透明的水中。
这淡红宛如一抹投入清水中的赤色染料般,在水中慢慢氤氲开来,成了一片均匀的薄红,可这红没有消失,?反而潜移默化地越发鲜艳起来,薄红成了艳红,艳红变成了鲜红,?鲜红成了血红,最后地面哗哗流淌着一地黑红色的水。
而落在飞坦身上的水柱,?也肉眼可见地,?从无色透明渐渐转成了淡红、薄红、艳红,?然后是鲜红、血红,最后红的发黑的水哗啦啦尽数浇下,让飞坦名副其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是真正的浴血。
可飞坦却仿若未觉,甚至沐浴在温热水中的身体更放松了,身边萦绕着的气味异常熟悉,长相伴随,带着一丝腥,一丝带着铁锈味的甜。
他闻惯了这个味道,也习惯了这个味道,这味道令他安心,也象征着他对自身、对周围人事物的掌控,甚至,这味道已经不止停留在了外物上,连自身身体上都染上了这个味道。
不过,他身上的血腥味居然重的连洗澡都无法去除了吗?飞坦内心略带讥嘲地笑了笑,然后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刺眼夺目的红,仿佛误入了某个凶杀现场,四处喷洒的水雾就像人体内的鲜血一般浓稠鲜艳,喷溅地这满地、满墙都是,他仿佛一个血人一样站在其中。
飞坦金眸瞬时微眯,想也没想,唰地一下就破门而出,这场面没把他给吓到,但这突发的诡异情况却让他升起了最高的警惕,他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飞坦目光在眼前的淋浴间内四处梭巡,试图找出任何潜在的危险,或是某个躲在哪个角落的鬼,但无果,甚至,在他破门而出的一瞬间,里面的淋浴间已经又恢复了正常,连带着他身上的水也重新变回了普通的水。
“飞坦?怎么了?突然这么大动静?”隔壁间的侠客从门上伸出头来,好奇地看向飞坦。
库洛洛没出来查看,只是语气沉稳地询问。“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没动静,但多半也在竖起耳朵听着。
飞坦望着已经恢复了原状的淋浴间,嘴角弧度微挑,带着一抹不服输的挑衅,随口回答了侠客一句,
“没什么。”
然后,他又信步走回了自己的淋浴间。
“没什么你折腾那么大动静干吗?”侠客头缩了回去,满脸莫名地不忘嘀咕一句。
飞坦再次站在水龙头下,睁着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他倒要看看,那个耍小把戏的鬼还是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敢不敢出来。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水又开始变色,腥涩充满铁锈味的血水流淌在他身上,飞坦却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只有这样吗?这点真不够看,还有其他新意吗?”
仿佛被飞坦这漫不经心略微鄙视的表情激怒了,红色的水流依旧,可从水龙头里,却忽然冒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黑色长发,长发大量掉落在飞坦身上和地面上,带着一种令人反胃的油腻和污浊。
这下,飞坦终于皱眉了,却是嫌弃的,整个人也直接退出了水龙头下,他掸落那些头发,毒舌讽刺道。
“真是恶心,血也就算了,不要把你肮脏油腻的头发也拿出来,注意一点个人卫生如何?虽然你已经是鬼了,但好歹也是一个女鬼吧,就一点形象和脸都不要的吗?”
水龙头仿佛突然卡了一下,或被什么堵塞住了似的,忽然之间一滴水都流不出来了。
但下一刻,水龙头又像突然爆管了一样,大量汹涌的鲜红血水一股脑涌出,大团大团的黑发也在疯狂涌出,仿佛异常骚动不安地在整个淋浴间里张牙舞爪地蠕动着。
然后,一张变形收缩如同软体水蛭般发白泡涨的脸如同挤牙膏似地一点点从水龙头里挤了出来,接着是脖颈,再之后是身体、四肢以及双腿,仿佛一条水蛭似地从水龙头里滑了出来,甫自落在地面上,变成了一个穿着染血朴素白衬衫、黑裤子,披头散发,浑身呈现巨人观的女鬼。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间的距离近的飞坦能清晰看见她发皱泡涨的死白皮肤,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珠离自己脸颊不到五厘米,满是狰狞、阴毒地冷冷盯视着他。
死亡异相引发的如注鲜血依旧从水龙头里哗哗流淌着,落在了飞坦的身上,也落在了女鬼身上,飞坦金眸望入那双猩红的眼眸中,只觉得世界骤然变成了一片鲜红。
他仿佛看见自己被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疯狂连续捅了十几刀,然后被抓着脖子扔进了冷水塔里,鲜血从他身上仿佛永无止境地流淌着,他在冷水中漂浮,慢慢下沉,眼中所见除了鲜红一片,就只有如海藻般丝丝缕缕在水中飘舞的黑色长发。
飞坦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在向着无尽的地狱坠落,周围的红色慢慢也成了渐趋浓郁起来的黑色,最后,他的世界就此定格并徘徊在这永恒的黑红血池地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