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监狱里到底是有规定的,她只能一个人进探视间,所以黎皓天还是被挡在了门外。
包寸寸回头想要看黎皓天一眼,还没有看到的时候,沈志宏就被两个狱警从对面走了进来。
只是轻轻的瞄了包寸寸一眼,沈志宏就隔着一面墙,跟包寸寸相对而坐,拿起手边的话筒。
“你来了……”
包寸寸没想到,是沈志宏先开的口。
包寸寸点了点头,才觉得有些不妥,又紧跟着对着手里的话筒嗯了一声。
然后沈志宏就凄楚的笑了,“其实我没有奢望你能来,我是罪有应得。”
包寸寸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高高在上、傲气凛然的沈志宏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在沈氏集团已经被掏空的时候,他也没有这般垂头丧气过,想来这些日子他一定吃了不少苦。牢狱里的生活,一定是她想象不到的。
这么想着,包寸寸就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玻璃那端的沈志宏。
他一身监狱里特制的服装,已经被剃成了光头,没有了原来头顶的几缕白发,却没有显得年轻几分,反而鼻梁下的胡茬,又显得他老了几分。
这样的沈志宏比之前更令包寸寸印象深刻。
在这样特定的环境下,包寸寸才更加觉得,沈志宏老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曾经做了什么,也不管曾经做错了什么,他毕竟已经老了,已经不复当年了,而且也得到了应得的报应,这大概就足够了吧……
其实她很清楚穆凌风为什么会把沈志宏送进监狱,也知道沈志宏曾经做过的许多事,只是包寸寸的内心,到底对沈志宏还是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的……她想,这种感情大概是穆凌风所体会不到的吧?这便是她跟他现在会遥遥相隔的真正原因。
看到包寸寸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沈志宏动了动嘴唇,“你……最近好吗?”他知道探视时间是有限的。
这一次,包寸寸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很好,放心吧,小包也很好,我们都很好。”说完,她又上下打量了沈志宏一眼,“你呢?……里面的条件是不是很差?吃得饱吗?穿得暖吗?是不是要做苦工?”
其实包寸寸对牢狱里的生活并不了解,但是她曾经听说过劳改,大概意思也就是要在里面工作的,想想也知道,他们做的一定是一线的那种苦工,像沈志宏这种早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下得了力气,干得了粗活。
沈志宏当然懂包寸寸的意思,他不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放心吧,你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干过的事情太多了……多辛苦的事情我都做过,像这么点小活儿,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他硬咬着牙道。
可是他越这么说,包寸寸的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
沈志宏也及时的收了口,其实进来以后,他想通了许多事,他刚才说的自己罪有应得,不是说给包寸寸听得,他是真心这么觉得,毕竟……年轻的时候,为了利益,做错了太多的事情。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急功近利,或许寸寸的妈妈也就不会离开他……
所以他现在脑袋很清楚,既然他已经进来了,他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儿女好。
所以,沈志宏现在不想让包寸寸过多的担心,他只是沉吟了半响,问了一个一直都想要问却没人问的问题,“东宁……还好吧?”
包寸寸的心,紧接着就咯噔了一下,她愣愣的看着沈志宏,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透过包寸寸的表情,沈志宏的眼眸就渐渐的垂了下去,“说吧,我能受得住,其实……有些事情,我也已经猜的**不离十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包寸寸还是没能正面回答沈志宏的问题,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对他不好吗?”
沈志宏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不好。”他说的肯定,“其实当初你妈妈对我失望是有道理的。因为那段时间的我,的确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可以说,我完全被钱冲昏了头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着名声和地位……”
沈志宏幽幽叹了口气,“所以那个时候……大概也是有些心理问题的,即使是娶了东宁的妈妈,也没有将心思放在家庭上面,甚至在东宁出生以后,我还对他家暴……小的时候,东宁只要是调皮或者做错事,我就会打他,狠狠地打……”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沈志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所以也造就了东宁的性格有些……”沈志宏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只是突然仰起头望了望天花板,眼睛有些酸涩,“所以不怪他……我知道,他从小就恨我,他是从小就恨我的……哪怕我后来对他再多的好,他都已经不……”沈志宏到底还是老泪纵横了……
包寸寸明白,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监狱……大概不是一般的人能体会得了这种痛楚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过失态了,沈志宏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包寸寸还想说什么,最后也都无声胜有声了……
但是临分开前,沈志宏还是跟包寸寸说了一句话,“寸寸,这么多年,我没能照顾你,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可是临了,爸爸还是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如果你真的对穆凌风有情,你要想清楚,这个男人……不简单,爸爸希望你能幸福!”
包寸寸相信沈志宏说的这段话是真心的,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志宏已经被判了无期,而且他大概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见到包寸寸了……
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包寸寸始终低垂着脑袋,一直看着脚下,好像脚下的水泥地能看出洞一样……
她完全忽视了黎皓天的存在,默默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