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那晚陷入沉睡后不久,顾骏便醒转了过来,看到二姐靠着床沿睡的正香,他便没出声。
直至第二天早晨,还不见连城醒过来,他方朝屋外唤人。
主院中所有人看到他不仅能出声说话,而且不似先前那般怕人,皆欢喜不已。但连城一天两夜沉睡没有醒转,让大家伙的心不由又提起。不料今个一大早,杜院首到侯府拜访,打算告诉连城一个好消息,却被顾宁告知连城沉睡不醒。
于是,他随顾宁到主院给连城把脉,发现其只是太过劳累所致。
心感奇怪之下,他究其缘由,从而知晓顾骏患痘疮痊愈,还有主院中所有人种牛痘一事,立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种牛痘?
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这太好了,他很想问连城怎知道这么好的法子,奈何某女睡得深沉,他只好先打道回府,决定三日后宁远侯府宴请宾客时,再前来登门请教。
没错,宁远侯府书确实要宴请宾客,日子是顾耿今个一早定下来的,源于他昨个晓得顾骏能开口说话,且整个人与三年前无两样之故。
他觉得这是件喜事,值得好好庆祝,再者,他先前也与连城提过,为日后他们姐弟仨在京中能有个照拂,要宴请宁远候昔日的好友,于是,便订下三日后在侯府设宴。
对于顾骏前几日的遭遇,他有想过缘由,但并未深想,他以为是顾骏贪玩,才与一个小丫头不小心落入枯井中。
好在有惊无险,且经过几日休息,顾骏不仅能开口说话,并恢复至三年前的聪慧样。
然,待他夜里静下来后,他每每有琢磨,就算顾骏是因为贪玩,才致其落入枯井,那么井边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兔子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越往下想,他越是心生疑窦。
暗忖,是他们做的吗?
揣着这团疑云,他这几日有细细观察杨氏和顾岩,却发现这二人无论是说话,还是神色间,都与往日无二。
但不是他们为之,又能是哪个?
请帖已着下人送往要宴请的各宾客府上,顾耿眉头紧皱,不知不觉步入杨氏院里。
“妾(孩儿,绵儿)见过老爷(父亲,爹爹)!”杨氏和一对子女坐在屋里正说着府中三日后宴请宾客一事,突然听到院里传来给顾耿请安的声音,立时止住言语,看向屋门口,等门外的丫头打起门帘,顾耿缓步迈入屋时,三人朝其行礼道。
顾耿走到桌旁坐下,看不出情绪的沉稳目光自三人身上徐徐划过,道:“骏儿落入枯井可与你们有关?”他语声不重,但却透着股子冷意。
“老爷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杨氏给顾岩兄妹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别在顾耿面前多语,跟着上前一步,在距离顾耿三步外站定,眸露委屈,声音轻柔道:“骏儿是老爷的侄儿,也就是妾的侄儿,是岩儿和绵儿的堂弟,我们是一家人,怎会生出加害他的心思?”
“不是你们还能是哪个?”扫杨氏一眼,顾耿冷声问。
杨氏眼眶泛红,拿起帕子佯装在眼角拭了拭,道:“老爷,你不能这么冤枉妾和两个孩子啊!当ri你也是看到的,枯井中并不是只有骏儿一人,还有个小丫头呢,或许他们贪玩,一不小心进入那破败荒芜的院落,然后就出现了后面的事。”
“那井边被开膛破肚的兔子尸身又是怎么回事?”抬起头,顾耿目光锐利,紧盯在杨氏面门上。
“老爷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妾一个妇人又如何能知晓!”说着,杨氏开始低声抽泣,“在老爷心里,妾就那般不堪吗?”
顾岩这时道:“爹,就算官府办案也要讲究证据,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娘,是因为你手里有证据证明是娘所为,还是说在你心里,娘和我,还有绵儿就是那十恶不赦之人,总想着和连城堂妹他们姐弟仨过不去?”真没想到,他真是没想到顾骏经历前几日那样的事后,非但没有吓得一病不起,直至病入膏肓,反而还恢复成三年前的样,如此一来,小东西就更不能活在世上!
否则,侯爵之位永远不可能是他的!
顾耿锐利的冷眸自杨氏身上挪离,落在顾岩脸上许久,似是要将其看穿一般,语声低沉道:“我很早就说过,即便骏儿好不了,即便祁儿回不来,我也不会承袭你大伯用战功换来的爵位!所以,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别妄想不劳而获!”
闻他之言,顾岩脸上瞬间爆红,甚是心虚道:“爹是不是小看孩儿了?孩儿再不堪,也不会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冷哼一声,顾耿沉着脸一字字道:“宴请宾客的请帖我已着下人送出,待三日后的宴请过后,我便择日,咱们便搬出侯府,回原先的府宅居住。”
杨氏心一突,与顾岩对视一眼,抹着泪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当初住进侯府,咱们添置了不少下人,这一旦搬回先前的府宅居住,那些多出的下人又该如何安置?”
“愿意留在侯府继续当差的就留下,不愿意的,你便找人牙子打发了!”顾耿言语到这,从椅上缓缓站起,却不知怎地,身子突然晃了晃,跟着急喘两口气,方稳住身形,“事情就这么定了,得了空你就将侯府这边的内务与连城交接下。”语落,他转身朝门外走。
“娘,我不要搬出侯府,我不要!”待院外脚步声走远,顾绵跺了跺脚,快步走到杨氏身旁,抓住其胳膊摇晃道:“我就要住在侯府,这是咱们的府邸,凭什么我们要搬出去啊?”杨氏没出声,拧眉想着心事。
顾岩眸光闪了闪,凝向顾绵,压低声音道:“娘在想事情,你别扰她。”微顿片刻,他续道:“回你院里去,我和娘还有事相商。”
“我不能听吗?”松开杨氏的胳膊,顾绵脸上有些不高兴,噘嘴问道。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顾岩话中有话,掀袍坐在一旁的椅上,眸色微冷,暗芒涌动,道:“好好做你的闺中小姐,别的事莫要插手!”顾绵由他的言语中,还有神色变化上猜出他心中之意,顿时感到好不委屈:“大哥,我没想过事情会成现在这样。我的初衷是想帮你……”不等她后话道出,顾岩截断她的话:“我明白你的初衷,可当前的情况如何你是知道的,回院里去吧,别再凭一时之气,做出得不偿失的事。”
忍住眼里的泪水涌出,顾绵轻嗯一声,朝杨氏和顾岩各一礼,垂眸而去。
“娘,你是不是已经动手了?”目送顾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岩看向杨氏,轻声问。
杨氏回过神,坐回塌上,半晌后点了点头,面上表情晦暗不明道:“为防止太过突然,我没下重手。可照今日这情形看,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咱们真得搬出侯府,回到原先的宅子住了。这搬出去容易,要想再搬回来就难了,更别提那侯爵之位能落在咱们手中。”
“娘的顾虑在理。”眼睑微垂,思索片刻,顾岩道:“咱们自是不能搬回原来的宅子住,但正如娘顾虑的那样,也不能太过突然行事,免得被顾连城看出端倪。”
“我正在想着这事呢!”杨氏点点头,两弯细长的柳眉拧的更紧,“容我这两日再想想,必会有妥善的法子阻止你爹要搬回旧宅之举,你去忙你的吧!”她说着,并未看顾岩,只是轻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