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心中冒出了一个名字!
皇帝!
今晚皇帝可没有登城门与民同乐,说不得就是早早出宫来玩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罗净宇就虎躯一震。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邵曜面前强抢民女,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苏榴,假装被时怀池劝服,抹了一把脸,落寞地爬起来说:“好吧,你们好好将她送回。”
就这样,阮绫等人就把昏迷中的苏榴带走了。留着罗净宇一个人站在这偏角里,沐浴在明月之中。他歪着头,看着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才忽然拿拳头一打手掌心,惊呼:“小表妹呢!”
*
为防苏榴中途在马车上醒过来,阮绫等人还特地让邵曜单独坐一辆马车。阮绫跟时怀池两个人与苏榴坐一辆。两辆马车之间的距离故意远远地隔开了二十尺。因着苏榴已经昏迷,阮绫还不厚道地让墨迹去青楼买了蒙汗药,特地买了那种据说一闻就倒的强力蒙汗药!往苏榴脸上一盖,好让她多昏迷一些时候。
就是不知道这给人用的蒙汗药对妖怪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
阮绫都跟时怀池商议好了,若是两个人发现对方不对,便要阻止对方。若是两个人都被蛊惑了,只要发现一丁点不对,就要反应过来,尽量阻止对方。
除此之外,他们三个还要做一件胆大包天的事。三个人其实都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时机。苏榴晕了,这多难得啊?
不对她做点什么,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重来一回。
就这样,在高度警惕中,他们的马车驶到了一个相对治安差,人烟也不多的区域。虽然没出城,但这里相对来说也比较荒凉了。尤其是晚上,哪怕天上的月亮圆得像块大月饼,星星一闪一闪布满了天际,也不能轻缓这里的凉僻之感。
周围都是颇有些破旧的平房,大部分的屋内已经黑了灯,只有极个别屋内透出一点不明亮的光斑,泛着幽幽的绿光,不像是用油灯或蜡烛点出来的,倒像是用一篓子萤火虫点亮的。
阮绫见着那点点绿光,倒是有些心软了点。感到这荒僻之地,也并不总是冰凉的。
她小时候随爹和苏氏去哪家世家家中赴宴,苏氏故意拿了一身轻薄绫罗,又叫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咬舌头跟自己说,她拿那身绫罗叫自己穿,是轻慢自己。那时候阮绫六七岁,正是懂得一些,又很不懂得一些,还容易被人挑拨左右的时候。
她便故意与苏氏作对,大夏天,非要穿不够轻薄的曲裾。热着了自己不说,到了旁人家,大家都穿绫罗,阮绫便知自己被骗了。但是已经到了人家,人家夫人总要寻摸问起苏氏,姑娘怎么穿得这么热?
苏氏便要泪濛濛地回话,说姑娘大了,自己说话她不听,不肯穿轻薄衣裳。
她仿佛句句是实话,阮绫也委实没有话说的。只是后来回去,查出来那小丫鬟收了苏氏一支金簪子。
阮绫好端端的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吃了个闷亏,被支去跟小朋友们待在一块,还被一水轻薄的同龄小孩子笑话脑子长包,那时便有个小哥哥,斥责了旁人,拉了她出了那间小厅。
他仿佛会变戏法,不知道从哪儿抓了一小盒萤火虫给她。盒子是竹篾篾编的筐筐,望进去,便一片莹绿绿的光。他像哄小孩似的,叫她晚上挂在房梁上,这样晚上就算醒过来,一转头,都能看到光,就不怕黑了。
阮绫还记得自己回他话说:我从来不怕黑。
他似乎有点儿意外,却是摸了摸阮绫的头顶说:我怕黑,我都是靠萤火虫睡觉的。
阮绫便被他逗笑了。
她想这个小哥哥,一定是骗自己的。
只是阮绫已经想不起来,这个送她一盒子萤火虫的人,到底是谁了。
阮绫朝那窗子多看了一眼,邵曜也跟着看过去,他仿佛若有所悟,与阮绫悄悄说:“这是萤火虫灯吧?你要是喜欢,明日我给你找一些萤火虫来。”
阮绫瞥他一眼,“不必了。皇上若是送我,便于我声名有碍,若是假送怀池,好端端地,你送怀池萤火虫作什么?你选秀又一个人都没选,不怕满朝文武胡思乱想,怀疑你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邵曜猝不及防,被她噎了一下。
时怀池在一旁听着,微露了点笑意,没有说话。
阮绫心情舒爽地转头叫元扇和墨迹把苏榴从马车上搬了下来。阮绫感觉那蒙汗药有点儿用,又给她蒙了一片新的,指挥墨迹二人把苏榴送到了更荒僻的一个小巷角落里。阮绫就叫墨迹跟元扇回去马车边等着了。
三个人就像是要为非作歹的坏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苏榴二十尺左右。苏榴大概想也想不到,她一直想要接近的皇帝邵曜,在她晕倒后……轻松就接近了。
等着墨迹元扇都走远看不到了,阮绫便摸出了路上才买的一把水果刀,看看他们俩,问:“谁动手?”
时怀池和邵曜面面相觑,别看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丞相,两个都肚里黑得不要不要的,张口就能血溅别人十步,抄个家灭个族砍个头也都不在话下。
但他们自己,是没有亲手杀过人的。
两个人都有点犹豫,邵曜看看时怀池,拿过水果刀递给他,很是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时怀池的手臂:“朕素知爱卿一向忠心耿耿,热爱为朕分忧,灭妖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爱卿了。”
时怀池瞥他一眼,手往前一推,根本不接那把水果刀,他一派端方模样地回话:“皇上,这是你的私人情债,臣什么都可以为你分忧,只有情债是分不了忧的,您还是自己动手吧。”他缓慢而坚定地,把水果刀推回了邵曜自己那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