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夫人在外面等了。”栗盈急匆匆的跑进来。她怀里抱着一套刚刚从绣房里拿来的衣服,对着几个给锦然上妆的小丫鬟喊道:“快快快,快给小姐把口脂涂上。”
栗盈将裙子放到床榻之上,自己过来从妆匣里拿出来一枚桃花花钿,这花钿的颜色略深,是一种衬人气色的桃红。栗盈小心翼翼的将锦然的脸抬起,在锦然的额间贴上那枚花钿。贴完后,栗盈又净了净手,她用一支小小的羊毛小刷从盛放口脂的小瓷碗里轻轻涂抹两下,在锦然因涂了些白色珍珠霜而显得格外苍白的唇上勾勒出一个饱满的唇形。
今日锦然的唇妆与往日不同,唇的最里用的是桃红口脂,越到外晕颜色越浅,最后是一抹浅浅淡淡的粉红。栗盈端详锦然许久,最后又在锦然的唇颊之间轻轻描画了两个鲜红的原点。圆点小而色深,显得锦然肌肤胜雪。
眉是柳叶状,不似如今京都流行的那些英气的远山眉,这样的眉带着几分女孩的温婉与淡雅。锦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眼弯弯。
发髻、首饰、妆容都已经完备,锦然站起,她伸开双臂,任由小丫头们给自己穿上衣裙。锦然今日穿的这套是条对襟襦裙。粉色的底裙上有着淡淡祥云的花纹样式,其中外层又加了一圈单片的金丝软烟罗,这金丝软烟罗十分轻盈,底部用细如胎发的各色粉色丝线混杂金银丝绣成攒竹夹竹桃。裙摆处坠上大大小小的米色珍珠,金银丝璀璨,珍珠莹润,两者相互映衬,华贵异常。
一条烟花散花裙胸口处是藕荷色的抹胸,抹胸也不是单调的粉,丫头们用一根粉白的滚雪细纱在胸口处细细的穿了几圈,最后系成一个祥云结。
锦然在自己的发髻上又插了一根半月形的粉翡银丝镂空珍珠步摇。
臂上挽着拖坠及地的蜜合色织锦轻纱披帛,朦朦胧胧,撒花的纹饰衬得锦然的腰身纤细,不盈一握。
锦然缓缓向外走去,她这一身的衣服分量可不轻,头上也是钗钗环环坠得人脖子疼,但是锦然却不想平时那样,她今日丝毫没有抱怨。锦然只是规矩的走着,这及笄之礼女孩一辈子也就有这么一次,即使锦然平日里不喜欢装扮过盛,今日也得仔仔细细的打扮一番。
锦然的母亲张氏早就在锦然小院的门口等着了,她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锦然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仔细打扮过,可是竟是没有一次比今日的打扮更出挑,本来少女的年纪就不大,刚刚十几岁,这粉色也是极其显人嫩的颜色。锦然身上穿的又是浅粉,她也省的白,因此竟是十分压的住这身装扮,虽说周身华丽,但是这些装扮也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衬得她更美了些。
“你说说你,这样好好打扮一会该是多么漂亮啊。以后可不许犯懒了。”这种话张氏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但是她今日又是忍不住说了一次。张氏为锦然今日的装扮添上了最后一道工序,为她的发间簪上了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桃花还带着花苞,害羞带怯的将放未放,竟是十分像这刚刚及笄的女孩子。
虽说还没有成熟,但是花期也已然到来,就要慢慢绽开,向世间的人们展示自己的美丽了。
“今日皇上和方贵妃娘娘也到了。”张氏拉着锦然的手慢慢提醒道。
“什么?方贵妃?”锦然惊讶无比,她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皇上到了她并不意外,一来她是盛家嫡女,皇上总要卖她家一个面子,二来锦然好歹也是个小小的均值,也算是皇室的一份子,皇上来也没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
自古以来,宫妃除了在皇上同意的省亲的期限里可以回娘家之外,其余时候可是不允许出宫的。当今圣上也不是没有应允过宫妃们出宫,但是方贵妃家里只剩下了方天戟和她,总共也就才两个人,纵然是方贵妃出了宫,她也没有什么可以相聚的家人啊。
平日里方贵妃想弟弟了也是将方天戟往自己的翊坤宫里一传唤就可以了,哪里还用费事省亲呢?因此方贵妃自从入了宫竟是没有省亲过一次。尤其是今天,锦然记着今日也不是宫妃们省亲的日子啊?且这方贵妃省亲也是要回方府才对,怎么会到了他们盛家呢?
锦然心中疑惑,连忙问自己母亲:“只有方贵妃来了吗?皇后还有其他宫妃来了没有?”
张氏摇了摇头:‘今日只有方贵妃一个人到了。皇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到,我刚刚听着你父亲从皇上哪里打听到的意思是皇上体恤皇后宫务繁忙,担心皇后出来这一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处理公事,便干脆把方贵妃带了出来。’
皇后处理宫事?锦然是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话可见是非常搞笑了。皇后早在宫宴时便被皇上剥夺了管理六宫之权,整个后宫的大权都落在了方贵妃的手里,皇后是没有一点实际的权力,虽说是众位宫妃素日里每月初一、十五请安都是去皇后的宫室里,但是这也只是个虚礼罢了。宫里的节俭用度、宫妃的月奉、炭敬、冰敬该如何划分、分配等等都需要方贵妃来做主。皇后不过是摆在皇后宝座上的一个吉祥物罢了,有些时候,这贵妃宝印甚至比皇后宝印都有用一些。
皇后几乎是要在皇宫内都闲出病来了,日日她能有什么事情做?皇上不去她的宫室,她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哪里算得上是忙?皇后口里说是体恤皇后,但是真正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带方贵妃出来的理由罢了,用来堵堵那些朝臣的嘴。
锦然倒是有些高兴,她之前还想着要是有机会叫方贵妃看看自己的及笄之礼就好了,但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毕竟也没有宫妃出工的先例,谁知道今日她的愿望竟然实现了呢?
“锦瑞公主到——”内务府给的小太监卯足了力气大喊了一声,一时间殿内安静下来。
锦然双手拢在袖中并到胸前,她慢慢走上台阶,一步一步,向台上缓慢前进。她能清楚的看到坐在正中央的皇上和方贵妃娘娘。方贵妃用一方丝绸帕子捂着嘴,眼里似乎盈满泪花,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而皇上则是端坐在正座,时不时轻声安慰哭泣的方贵妃。
皇上的一边坐着自己的父母和方天戟。他也来了?锦然心里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嘲笑自己脑子的迷糊,今日方天戟肯定是要到的,毕竟……。毕竟这是自己的及笄之礼呀。
台子的正中央站着的事=是今日的礼宾和赞者。礼宾多是由年长的女性长辈担任,锦然今日请的是方天戟的姑姑。这位夫人几乎算得上是方贵妃和方天戟唯一的亲眷了,她在方天戟幼时帮了他不少,张氏索性就请她做自己女儿及笄之礼上的礼宾。
这位夫人的丈夫只是礼部的一个清闲侍郎,连带着她的品阶也不是很高,但是锦然却不介意,这位夫人愿意来也就意味着她对自己的认可,方天戟尊敬的长辈能够认可自己已经很让锦然开心了。
而赞者则必定是锦然的好友明安公主了。明安公主今日倒是低调得很,她似乎打算不抢自家好友的风头,舍弃了素日总是穿的耀眼夺目的红衣,换了一身淡灰色的纱裙,她的裙摆坠着几只同色丝缎制成的蝴蝶,翩然欲飞,但不显得整条灰色衣裙单调。
明安公主走到锦然身边,她看着似乎有些紧张的锦然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她悄声道:“别怕,我昨日可是苦练了梳头技术,不会撤掉你一根头发的。”
锦然原本的紧张情绪在明安公主的挤眉弄眼中也消失不见了,她不好意思的勾唇一笑,也童谣小声回道:“那我可要见识见识你的技艺了。”
及笄之礼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便是为及笄的少女重新束发,然后为她扎起一个属于及笄之后的少女的发髻,这样的发髻一般会更为成熟稳重一些,明安公主自幼仆从如云,哪里懂得给人梳头?但是为了锦然,明安公主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歹不能让锦然顶着一头乱发过完整个及笄之礼呀?
张氏为锦然准备的梳子是一把鸡油黄的黄翡玉梳,鸡油黄顾名思义,便是指翡翠像鸡蛋黄一般黄的油光水亮。锦然的这一把玉梳用的玉料极好,不仅颜色是少见的彩翡,连种水也近乎玻璃地,水润中透着几分光泽。梳体上还篆刻这细密的祥云纹路,镂空的梳体前半部分用红色丝绳打了个百花结。
这样一把精致的梳子摆在托盘中十分夺人眼球,连明安公主这个原本就已经见过这把梳子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