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帐后撤本来就是他和太后商议再三万不得已的决策。
“臣早就劝陛下北移,现在到了不能不动的时候。”
萧排押趁势赶紧再劝。作为皮室将军,圣驾的安危是他的最大责任,在驼罗口和涿水他的心无时不刻都悬在半空,没有一个晚上能够睡的着觉。
“朕走了,前线将士们会失望的。万一因为朕这一走,涿水失守,于越岂不是前功尽弃?母后,再等三天,最后三天,要是还没有于越的消息,朕一定离开,好不好?”耶律隆绪难得一次违拗母命,眼巴巴地看着母后央求道。
萧燕燕看了看韩德让,韩德让很想点头,可是他知道这样很不明智,锁紧眉头不置可否。燕燕咬了下嘴唇,说道:
“皇帝是个有胆量的男子汉了。好吧,就再等一天。后天一定拔营起驾。皇帝放心,咱们离开涿水前线军心也不会动摇,耶律普宁知道现在的局势,多次劝咱们走呢。圣驾和皮室军一走,这里会加派兵力,枢密院已经调南京两万人马命林牙耶律谋鲁姑率领前来。皇帝也不必担心耶律休哥,耶律普宁和这里的大军都在会等着迎接他。”
燕燕嘴上说着,心里对耶律休哥已经不抱希望,她甚至悲伤地想到,休哥也许受了重伤或者战死了,不然怎么会始终没有消息呢?
离开涿水之前的最后一天,两宫圣驾和韩德让等从臣一起再次巡视涿水前线。他们站到一个小山丘上,辽水南北尽收眼底。
时值立夏和小满之间,正是春去夏来风景醉人的佳期。明媚的朝阳照在大河上下青草蔓蔓的大平原上,压地连天的营垒好像是草地上长出的低矮森林。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森林空隙,不时冒出一丛丛梅紫桃红兰粉梨白,熏风拂过高高挺立的扬柳,吹散漫天飘舞的白絮。
“母后,您看,宋贼的军营在动!好像在向南后撤!”耶律隆绪忽然手指南岸高声叫道。
“真的?皇帝看得真吗?”萧燕燕心头猛地一颤,她不相信,一定是皇帝将心里的期盼看成了眼前的现实。
“是的,皇上说的没错!营帐没有少,但营中的人头比昨天稀疏。他们正在悄悄撤退!”萧排押每天都护卫皇帝到前线来,他也看出了不同。
“真的撤了!曹彬老奸巨猾,想法遮掩,但是没错!他们应该是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偷偷撤军了。现在南岸宋兵最少已经少了一两万人。”普宁手搭凉棚,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里面射出锐利的光。他身经百战,对眼前的情形有着准确的判断。
“母后!母后!敌人真的撤了!于越,一定是他断了狗贼粮道!”耶律隆绪眼睛里噙着泪花忘情地大叫。
萧燕燕忽然觉得两条腿绵软无力,她伸手扶住激动得又哭又笑的年轻皇帝,倒退了两步,瘫坐到一块大青石上。
“太后,皇上,于越他们早就做到了。我说曹彬老狗怎么一直龟孙子似的不动,他们一定早就缺粮了,到现在实在坚持不下去,才开始撤的。曹彬老狐狸,换个人早就乱套了。”耶律普宁再次确认并补充道。
萧燕燕还是不敢相信宋军撤兵竟是真的,她觉得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已经被逼到了悬岩边上,却突然发现崖下不是深渊而是一条平坦大道。可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普宁不会看错的。她在心里感谢佛祖,一定是佛祖显灵,要不怎么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有神助般化解了灾难。她衷心感谢耶律休哥,如果真是老普宁说的那样,侵入南京之敌断粮撤退,南京这一步棋将激活全盘。现在朝廷可以全力以赴对付山西的局面。那里原来看起来一败涂地,现在露出了乌云后面的阳光。一旦南京的宋军溃败,就会釜底抽薪,令山西的敌人闻风丧胆,令契丹军队士气大振,雪崩般的投降趋势将会止住,整个战局将会扭转。耶律休哥再一次成为英雄,怎么奖赏他都不为过。他已经是于越,没有更高的官职,应该给他封王!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对儿子柔声道:
“皇帝,这下你可以放心地回南京了。”
“母后,一定要重赏于越!朕要留下!耶律普宁,什么时候追上去杀贼?朕要亲手砍下曹彬狗头,让宋贼有来无回。朕还要在这里等着迎接于越回来。”
耶律普宁扭过头,用手背使劲抹了一把满是泥垢的胖脸,把脸转回来时,上面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说道:
“陛下,追杀宋贼的时机还不到。曹彬老狐狸,一定布置了阻击,他们不是溃散逃跑而是有秩序地后撤。陛下不必再为南京担忧,现在形势已经逆转,臣和于越一定在不久的将来把宋贼赶走,并且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为贺渐他们报仇!陛下和太后应该立即回到南京大营指挥全国军事。山西的情形老臣知道,现在那里更需要陛下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