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希手里剥着瓜子,将瓜子仁一粒粒叠放在一起。缪俊看得稀奇,问道,“你为什么只剥不吃?”
阮希希笑着将碟子推了过去,“缪大哥,你吃吧。”
缪俊道,“安阳府的戏挺好的,据说经常有戏曲大家到此,今日既然出来了,就先听一场戏吧。”
“嗯。”
楼下台上鼓锣已响,一个黑面重装背上插着旗子的武将出场,引来台下一阵喝彩。阮希希看了半晌觉得无趣,扭头往窗外望去,街上早已没了林销与汜公主的踪迹。正在惆怅迷惘之际,却见一抹青衫人影从楼底下大门处一掠而过。阮希希右眼皮子一跳,只道不妙。急忙扒拉着栏杆往楼下望去,果然便见到林销携了汜公主而来。
楼下大堂嘈杂,他们自然不会屈就,势必会往楼上来坐。阮希希急忙回到座上对着缪俊道,“缪大人,林狐林大人和公主来了,快跑!”
缪俊张望道,“他们若从楼下上来我们此刻下去必当会遇到,既然遇上了,不如就大家同坐一桌,有我陪着解释,林大人不会怪罪。”
阮希希道,“我去小解。”
缪俊刚起身要跟,却又迟疑了一下。阮希希扭头道,“缪大人,该不会连小解你都要跟过来吧?”
缪俊笑,“阮姑娘速去速回。”
阮希希暗道:我才不回来呢!然后拨足狂奔,往前一瞧,却见林销已经自楼梯处露出了半个脑袋,左右一顾,无奈扶着回廊的栏杆,一个利落的翻转,飘然落在回字型长廊的另外一端。却不料脖子一凉,低头瞧去,见到一柄冒着冷冽的光的锐剑架在自己的肩头。
阮希希背脊泛起阵阵凉意,以我的身手,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一间被墙割开的独立小单间,里面坐了一位青年公子,青色的长衫,右手正举杯饮茶。姿容隽秀,风采傲然。皓白的手腕从袖中露出,狭长的丹凤眼余光在瞥见突如其来的人影之后掠过一道冷光。左手握着那柄又窄又长的剑,没有一丝抖动。
在坐的还有一位同样蒙着面纱的女子,这女子眉目似乎天生含情,弯弯的眉眼,挽着的发髻齐整干净,正诧异惊奇地望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这就准备离开了。”阮希希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转过头才发现,这间单间的出口正对着自己来的方向,倘若一开门,势必就见到缪俊那一桌。脚步顿了顿,回首厚着脸皮问,“公子,小姐,请问还有别的门吗?”
那青年公子收回剑,冷冰冰道,“没有。”
女子的眼睛扫过青年公子与阮希希的脸,眸色沉了沉道,“只有这道门能出去,姑娘为何从那边翻身过来?莫非是在躲什么人?”
阮希希再次站在栏杆边上,往下一望,还好不算太高。现在众人都在欣赏台上的那出戏,若自己攀着这垂下的绢布滑下去,或许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查。
于是打定主意,对着单间里的二人拱手致意道,“此番危急多谢二位不予计较,若是来日有缘,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我再与二位解释今日之事。”
女子拦道,“哎——”却见阮希希已经挽着绢布落下。扭头问那青年公子,“顾公子,你认识这位姑娘?”
顾公子漠然地摇头,“不认识。”
女子娇笑道,“那就奇怪了,我本以为河广山庄的顾磊顾大公子待人处事皆冷酷无情,如今在安阳府遇上这么一回事,你居然没有逼问那姑娘的来历去处,这与你以往的作风不太相符。”
顾磊瞥她一眼,寒光冷冽彻骨。
女子一对上他的眼睛,便觉得惧怕,心里越发笃定顾磊与这姑娘认识,但又不敢继续追问,若是惹怒了顾磊,就等于得罪了河广山庄,没有河广山庄撑腰自己如何还能去这武林大会?不去武林大会,就无法获得身为武林盟主元逝之女的身份所带来的地位。那么凭借这块自末春府郊外小河边捡到的玉佩所带来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就会眼睁睁地失去。
“你不想回答我就不问了,但顾大公子仪表堂堂,又是河广山庄的少庄主,前途无量。武林之中不知道已经俘获了多少少女的心,求着想要嫁给顾大公子呢。就连我们风月楼的姑娘,都曾听说过顾公子的威名”她一边说着,一边柔若无骨地攀在顾磊的肩上,手绕过顾磊的脖子,像是水蛇一般紧紧贴着他。
你顾磊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男子。我就不信以我的美貌,还不能让你动摇半分?!
顾磊冷然地觑着她,眼里不带一丝温度,“谢小娆,我说过很多次,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提风月楼三个字。”
谢小娆眸色一黯,纤细的手指婆娑着薄薄的杯口道,“知道了。”
阮希希成功躲开了林销,仔细回想方才见了一面的顾磊,忍不住发笑。因为小时候的顾磊绝对没有现在的俊俏苗条,他小时候是一个十足的小胖墩,胖乎乎的像是一个肉球,以至于完全分不清他的五官具体如何。总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有一回被自己踹下了小溪弄湿了衣裳也不敢和古叔叔说。
想不到长大了竟然变得这样俊俏,古叔叔一定非常高兴吧。
她走出了茶楼,一时间变得茫然无措。如今林销和缪俊都不在,她又恢复了自由之身。可这自由终归不算真正的自由,心有重石压着,叫她三年来不能顺畅呼吸,有时候真觉得,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切,她想尽快结束。
“希希——”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阮希希回首,见到方才在茶楼里瞧见的台上的那个大花脸,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噗嗤一笑道,“古叔叔,别来无恙。”
古锦培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能认出来,那臭小子见着我还发愣,差点要与我动手。养儿子终归不如养一个乖巧的女儿啊”